“解剖台。”
大廳仍然掛著季帳的屍體,現在距離他的死亡大概只有六七個小時,加上屋內陰涼得厲害,他的屍體還沒有明顯的變化。
但明天之後可就未必了,屍體會隨著時間慢慢腐敗,發出常人難以忍受的味道。
七天——恐怕光是路過大廳都令人難以忍受。
回到烘焙房,其他人已經砸開了一個可下去的通道。
他們並不需要跳下去,因為砸開磚頭後才發現,這裡是修砌著簡陋台階的,簡陋到仿佛只是隨便用用,事後就不會再來。
聶松曼帶頭走了下去,許之漣去大廳那盯著歐文醫生的動靜。
其他人彎著腰,陸續走進地窖——一個三米以下的獨立地窖。
沒有窗戶,沒有任何家具,撲面而來一股怪異的霉塵味。
“咳咳——”
眾人不約而同地捂嘴咳嗽,聞酌則皺起眉頭,看向朝西的那面牆。
平整的牆上有一個不太完整的圖案,但因為年久失修,隨著牆紙的漸漸脫落,圖案也不再完整了。
“擺這麽多蠟燭幹什麽……”
“你們不覺得很像什麽儀式嗎?”
聞酌回神,垂眸看向房間正中間的一圈蠟燭。蠟燭基本已經燃燒到底了,只剩下一點底芯還在。
他說:“五芒星。”
柳卿:“有什麽意義?”
“在西方,五芒星代表神聖,作為可以一筆畫出的相對複雜圖案,很多人認為它有辟邪鎮魔的效果。”
“鎮邪?”即便手上端著蠟燭,呂想還是不適應這個環境,“是醫生乾的?他要鎮壓什麽?”
柳卿突然提起:“之前因為005求救所以忘了說,我在我的衛生區域發現了一張報紙。”
聶松曼:“有什麽有意思的新聞嗎?”
柳卿道:“有一條新聞是,近期在野外發現了大量失蹤人口的屍塊,內髒都消失了,經過調查,這些受害者都有一個共同特征,都有精神或心理上的疾病。”
“那有沒有可能是為了鎮壓被他殺死的那些人的鬼魂?”
“那這些病人的骸骨應該都在這裡吧?”
“004,你說呢?”在場都對五芒星沒什麽了解,隻好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聞酌。
但聞酌卻毫無反應,直勾勾地盯著五芒星蠟燭的正中央。
席問歸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小魚崽?”
入院規則說不要直呼其他人的名字,席問歸只能當眾叫起昵稱。
其他人倒是還好,劉雅民直接嘔了聲,頭也不回地上去了。
而聞酌的眼底,倒映著一簇簇混昏黃的燭火,火光的中間,站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席問歸。
他穿著一件休閑褲,上衣是一款比較悠閑的米色襯衫,垂在身側的手指流出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十年前火災那天,席問歸就穿著這套衣服。
像是觸碰到了某個開關,聞酌能回憶起的不再是火災這個事件,而是有了具體的畫面。
原來他眼下的紅痣,是席問歸的指尖血。
原來那天真是他真的點燃了窗簾……造成了那場火災。
但他想殺死的不是席問歸,而是自己。
朝夕相處的十年,對席問歸的偏執已經刻進了聞酌的骨子裡,但席問歸就像個蠢貨沒有一點察覺,十年如一日的與他相處,毫無差別。
或許佔有與掌控是刻在聞酌骨子裡的本能,他無法掌控席問歸,各種方面的,情緒、行蹤,過去和將來,就連現在都把握不住——
那就殺了他吧。
年少的他這樣想著。
死人不會抗拒,不會動不動就消失,也永遠不會離開——
最重要的是,席問歸本來就不是活人不是嗎?
席問歸沒有心跳、沒有脈搏。
年少的他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
這樣的席問歸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他不好奇席問歸會是這個樣子,隻想把他牢牢抓在身邊,可一個沒有心跳、動不動就失蹤的‘假人’,要怎麽才能永遠地握在手裡呢?
太叫人不安了。
那場大火的起因,只是因為他想看看,席問歸的心髒會不會為他跳動一次。
但是並沒有。
不僅沒有,席問歸還消失了,連帶著他腦海裡的一部分記憶——讓他忘記了和席問歸相處時光的大部分細節,忘記了火災的真正原因,也忘記了席問歸沒有心跳這件事。
“真蠢啊。”十年後的聞酌望著地窖裡燭光中心的席問歸,對十年前的自己說。
“我回來了。”燭光中心的席問歸說,“你高興嗎?”
席問歸喋喋不休道:“你變了好多,但還是像以前一樣可愛。”
“你好像不太開心——但是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你長大了,小魚崽。”
“我很喜歡現在的你。”
“是嗎?”聞酌平靜地問,“既然回來很高興,為什麽要站在五芒星裡——你在怕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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