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肯努力用功,總是好事。”
“你待會兒告訴魏副監一聲,以後本輔的值房,依舊可給學生們用,不必特意給本輔留著。夜裡讀書清苦,多給學生們準備些熱茶和糕點。”
楊清笑著應是。
衛瑾瑜次日醒來,讀到卯時,去找劉管事歸還鑰匙時,才得知昨夜顧凌洲突然過來的事。
“不過公子也不必惶恐難安,閣老看著嚴厲,其實拳拳之心,向來愛護學生,昨夜去值房看了一眼,見公子正在沉睡,吩咐掌事們不許打擾,便直接移身去了藏書閣辦公。”
“閣老還說了,以後那間值房,學生依然可以留宿。”
劉管事收起鑰匙,與衛瑾瑜說著情況。
衛瑾瑜點頭,問:“請問閣老已經離開了麽?”
劉管事看了看天色,道:“方才楊禦史還過來吩咐下官準備簡單的早點,應當在用早膳吧。”
衛瑾瑜和掌事作別,離開授業堂值房,踟躕片刻,沿長廊往藏書閣方向行去。
藏書閣外,果然有兩列重兵把守,副監正領著兩名管事恭敬立在廊下,閣門大開,不時有仆從進出。
衛瑾瑜到時,楊清恰好從閣內出來。
一眼看見那一身雪色,立在階下的少年郎,楊清溫和問:“有事麽?”
衛瑾瑜展袍在階下跪了,道:“昨日擾了閣老休息,學生特來向閣老請罪謝恩。”
楊清想,畢竟是世家大族教養出來的,倒是個懂規矩的,便笑道:“閣老正在用早膳,你要求見,怕要等上一會兒。”
衛瑾瑜打開身側食盒,從中取出一隻細白茶盞,雙手捧著,托於額前,垂目道:“學生不敢驚擾閣老寶駕,故而準備了露茶一盞,請閣老享用。”
楊清微有意外:“露茶?”
衛瑾瑜道:“便是就近采集的桃花清露,倉促粗糙,望閣老不棄。”
楊清點頭,讓人將茶接過,道:“本官會將你心意轉達給閣老。”
衛瑾瑜俯身磕了個頭,便起身離開。
直到望著少年身影消失在廊下,楊清方轉身回了閣內。
顧凌洲正端坐用膳,楊清將那盞露茶擱到案上,跪坐至案側,將事情原委講了,道:“一盞露茶,不知要采集多少顆露珠才能集成,還要擇取乾淨不沾任何塵泥的,這份謝禮,看著輕,心意卻重。”
“他隻獻茶,並不當面謝恩,可見進退也十分有度,便是旁人瞧見了,也捉不住他任何把柄。”
“這孩子,果然玲瓏心竅。”
顧凌洲擱下筷子,淡淡道:“太過玲瓏,也難掌控,難馴服。”
楊清一愣,問:“那這盞茶,師父還喝麽?”
顧凌洲沒說話,頃刻,端起茶盞嘗了一口,一股晨露獨有的清甜彌漫在舌尖,混著一絲極淺淡的桃花香,一口下去,五髒七竅仿佛都得到了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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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大考日。
國子監大考和會試不同,主要考核學生入監以來的學習情況,分九科。每科成績分甲乙丙三等,九科全部得甲等,謂全甲。
四書五經和講官們的講義是重點考試內容,外加一篇策論,策論主題由掌院和講官們一道擬定。大考足足考三天,前兩天都考四科,最後一天只靠策論一科。
雖然不必像會試一般,在貢院裡待上幾天幾夜,但連續三天下來,學生們亦筋疲力盡,幾乎耗盡了全服精氣神。
好在大考之後有兩日假,學生可自由活動,不必待在監中上課。
因而第三日考試一結束,學生們便迫不及待地收拾東西離監,或拉著同鄉或平日關系好的出去宴飲慶祝,或急急趕去本家宴席,當然,還有學子一邊收拾筆墨一邊抱怨此次出題人出的題太過偏門冷僻。
“五經之中,有那樣的章句麽?我怎麽全然沒有印象?”
“掌教不是說了麽,考核內容以四書五經為主,但並不局限於四書五經,有幾道偏門冷題也正常。”
“你說得輕巧,一科總共才多少道題,錯一道便要差旁人很多。大考若都考不好,會試如何與人競爭。”
裴七公子毫無這個煩惱,因九科裡面,這位公子爺有半數都沒有答上來,有一科還險些交了白卷,成績之慘烈已經可以想象。
但裴七公子依舊很興奮:“我爹說了,只要本公子能得一半的乙,不排在最後一名,他就把京郊那座別院送給我。”
裴七公子還熱情地邀請衛瑾瑜將來去莊子裡飲酒賞月。
衛瑾瑜一笑,說好,便收拾起筆墨,抱著書箱起身離案了。
裴昭元隻覺眼睛被晃了下,呆坐半天,才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問仆從:“他,他剛剛是不是衝我笑了?”
仆從說是。
裴昭元泫然欲泣。
不枉他辛苦討好美人這般久。
這美人笑起來,也太好看了。
謝唯慎那個混帳東西,到底上輩子積了什麽德,才能走這等狗屎運。
偏那狗東西還不知道珍惜!
衛瑾瑜往通往藏書閣的廊下走,走到一半,照舊在老地方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謝琅抱臂靠在廊柱上,打量著他懷裡的書箱,道:“好學生,剛考完試,又要接著用功呀。”
除了考試這幾日,中午散學後,謝琅隔三差五便會準時在此地出現,如第一次一般,帶著衛瑾瑜從側門出去,到外面的小館子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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