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夫婦去世後,他應該經歷了很多苦楚,所以昔日帶著那道割傷,隻隨意用繃帶纏了下,就能肆無忌憚並若無其事與他說笑,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那時要不是他及時發現,他大約還能帶著那道傷與他做那種事。
以前的事他改變不了。
以後,他絕不會讓他再經歷這些苦。
謝琅在心裡發誓道。
衛瑾瑜到底精力有限,看了會兒地圖,就直接靠著謝琅的肩膀睡了過去。
謝琅輕手輕腳把人放到枕上,用被子裹好,自己卻沒再睡,而是直接坐到書案後,添上些燈油,重新將那副被衛瑾瑜卷起的西京地圖展開,鋪在案上看了起來。
他從未如此刻一般渴望立刻將西京十三城全部拿下,也從未如此刻一般渴望勝利,渴望——盡快擁有一塊完整的自己的領地,好實現承諾,給他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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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柏陽幾乎一夜未眠。
一是憂愁青州的將來,二是一早又從府吏處得到消息,連附近各州的商戶都不肯將糧食賣與青州府。
這意味著,青州真的要陷入彈盡糧絕的險境。
他必須要迅速做一個抉擇。
第145章 戰西京(十六)
甘寧還未來得及吃早飯便被夏柏陽請到了衙署敘話。
“大人這是怎麽了?”
看著夏柏陽眼底烏青,甘寧關切問。
“無妨,昨夜喝的有些多沒有睡好。”
夏柏陽揉了揉太陽穴,在案後坐下,笑著道:“懷之一早叫你過來是有樁要事與你商議。”
甘寧已經猜到。
“大人但說無妨。”
夏柏陽端起茶盞呷了口熱茶,方開口道:“懷之,你我一起共事,有將近十年了吧。”
甘寧點頭。
“不錯,準確說大人還比下官早一年到青州。這些年多虧大人寬容庇佑下官才能忝居一縣父母官保得那點微末俸銀,西昌和西昌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夏柏陽擺手。
“懷之你太謙虛了你我二人同年參加科考,你的名次可遠在我之上。我能來做這一州知州不過走狗屎運而已論才華論學識論膽魄你遠在我之上這些年,大事小事哪樁不是你幫我一起拿主意。說實話,有時坐在這一府知州的位置上,我都覺得慚愧汗顏。我也知道,只是當一個小小的縣令,實在是委屈你了,可惜我人微言輕,在朝中沒有人脈,也幫不了你什麽。”
甘寧面有動容,立刻道:“大人千萬別如此說。”
“不,懷之,你先聽我說完。”
夏柏陽示意甘寧坐下,話鋒一轉,道:“你可知,朝廷這回打算給那位世子什麽封賞?”
甘寧自然不知。
夏柏陽撫須看向好友,目有微光:“我已得到確切消息,朝廷打算給那位世子封侯,平西侯。”
“以弱冠之齡封侯,這在大淵可是絕無僅有的事。”
“我想了想。此次攻打西京,你出了不少力,你若是願意,我可直接寫一封推薦信,舉薦你到那位世子麾下任職。以你的才華,若得對方賞識,將來前程肯定不止區區一個縣令。你也不必再同我一道,在這青州城裡蹉跎時光。”
甘寧沉默片刻,卻是站了起來,正色道:“下官並無此打算,還請大人打消這個念頭。”
夏柏陽露出不解神色。
“這是為何?若是顧及我,懷之,你大可不必。你我共事這麽多年,我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有一個好前程。”
“而且,那位世子顯然也極欣賞你,一直想將你收入麾下,眼下正是收復西京的關鍵時刻,你此刻前去助他,他必然會領你這份恩情。懷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人之一生,這樣的際遇能有幾回,這等時候,你可不能迂腐退縮。”
甘寧搖頭:“大人誤會了,下官並非迂腐退縮。”
夏柏陽愈發不解。
“那是為何?你是擔心西京最終收復不成,那位世子會被朝廷問罪?”
甘寧還是搖頭。
垂眼,聲音平靜說:“是下官不願。”
“不願?”
“對,不願。”
甘寧說得決然:“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下官明白,可下官不喜歡太野心勃勃……以及殺伐之氣太重的人。”
夏柏陽總算回過些味兒來。
“懷之,你是還在介意那件事?”
夏柏陽所言之事,既謝琅收復青州時,為鼓勵將士奮戰,制定以斬獲人頭數量作為計算軍功、領取獎賞的標準。
甘寧有一次奉命到軍營裡向謝琅回稟城中事務,不小心看到轅門裡空地上堆疊如山的人頭,在心中留下了磨滅不去的陰影。
夏柏陽勸:“懷之,俗話說,亂世當用重典,以人頭計軍功,雖是北梁軍中傳統,可特殊時候,也未嘗不可以拿來激勵將士奮勇殺敵。你的擔心,是不是有些過於多慮了?”
甘寧道:“那大人有沒有想過,這位世子,一而再再而三違抗朝廷命令,拒不回京,是為了什麽?如果這位世子繼續西進,青州,又將面臨怎樣的未來?。”
“屆時,狄人這頭豺狼除掉了,會不會又有另一頭猛虎……盤踞在青州之畔!若只是盤踞,也就罷了,若是……更壞的情況,青州將面臨何等危險。”
夏柏陽困惑看著好友。
“懷之,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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