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點!”詹啟梁擰眉,反手給她一巴掌,沉聲呵斥道:“你是想讓整棟樓的人都聽見你在說些什麽嗎?!”
力道不算大,但還是讓孫雨綿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在疼痛中,她也終於勉強冷靜下來。
“我說過了,詹魚不可能走,”詹啟梁擰著眉,“你要實在看他不順眼,就把他送到老爺子那邊去,不要再提什麽趕他走的事情。”
胸口起伏不定,孫雨綿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壓下心口的不甘,恨聲道:“還不是都怪你,要不是因為你,我當年就已經把那賤人的兒子趕出去了。”
“嘩啦--”一杯冷茶潑在了女人的臉上。
茶水順著輪廓向下,打濕了真絲睡衣的領口,孫雨綿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潑自己茶水的男人:“詹啟梁你……”
詹啟梁隨手把茶碗丟在桌上,神色冷厲帶著嘲弄:“你也別在這裝什麽母愛情深,當初說把大兒子送給老爺子做傳承人的可是你,詹魚跟著老爺子長大,吃苦受累的,也沒見你心疼過他幾次。”
“那是因為他不是我兒子……”孫雨綿囁嚅,有些心虛。
“發現他不是你兒子,那不也是詹魚十歲以後的事情嗎?生生如今也十二歲了,你本來也就做好了放棄大兒子的準備,就別在我面前演戲了。”
詹啟梁背著手,眼睛眯了眯:“老爺子如今年紀也大了,就這麽一個願望,我再說一次,不要動送走詹魚的念頭。”
詹家本是戲曲世家,作為昆曲傳承人,綿延至今,詹家班也是戲曲傳承中最正統的一支,世代子女相承班主位置,從未斷流,直到詹啟梁這一代。
和滿身情懷風骨的詹家長輩祖先不同,詹啟梁覺得戲曲不過是時代的淘汰品,即將被市場拋棄,是一個永遠無法出頭的行業,只剩下些懷舊的,半個身子埋進土的老人還在擁護。
所以哪怕鬧得父子決裂,他也不願意接下傳承,毅然離開出門闖蕩,借著家裡的人脈,和自己經商的天賦,成就了如今的詹氏集團。
人到中年,詹啟梁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作為老爺子當初借他人脈的允諾,他把這個兒子送到了老爺子身邊,代替他成為了這一代的傳承人。
“他沒養在我身邊,我對他自然心疼不起來,一年到頭見不了兩次的,”孫雨綿不甘心被指責,又為自己辯解上兩句,“而且他還一點都不聽話,昨天又翹課了,這種孩子怎麽可能有人喜歡。”
“他會唱戲就行,老爺子都說他有天賦,讀不讀書的無所謂,這件事別告訴老爺子。”
詹啟梁捏了捏眉心,有些頭疼:“對外就說是雙胞胎,怕老爺子知道丟了孩子傷心,所以一直沒說,知道了嗎?”
“可是--”孫雨綿還想說什麽,就被詹啟梁厲聲打斷:“老爺子要是知道了,那我就只能把生生送過去了。”
他承諾過,不會讓詹家班斷送在他的手上,無論如何都會送一個詹家的孩子過去,大兒子即便是找到了,這個年紀才來學習也已經太晚了。
孫雨綿嚇得連忙捂住嘴,一個勁搖頭:“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千萬別讓生生去受那個罪,他還這麽小,身體也不好。”
“知道就好,”詹啟梁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休息吧,今天連著開了兩個會,真的很累。”
書房裡再次安靜下來。
門口,狹窄的門縫透出一抹暖黃色的燈光,隱約可以看到裡面結束了爭吵後,妻子正在為工作了一天的丈夫按摩酸痛的肩膀,聊著即將回家的小兒子,眉眼裡滿是期待和笑意,畫面溫馨又美好。
詹魚沉默著收回手,臂彎裡捂著的炸雞已經涼透。他轉身把一整袋炸雞丟進垃圾桶,有些自嘲的想:
原來,這個故事不是開放式結局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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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詹魚的腦子是空白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揚城附小的舊校址門口,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
揚城附小雖然名字和附中差不多,但附小是公辦學校,是揚城大學的附屬小學,也是詹魚的母校,他在這裡度過了六年小學生涯。
大概也是他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個時候,他住在爺爺家,雖然學戲曲的時候撕胯搬腿特別疼,但爸爸媽媽每個星期都會帶禮物去看他,會誇獎他基本功練得扎實,誇他聰明,誇他有天賦。
他們從不要求他學習成績,哪怕他考試不及格,媽媽也會溫柔地說:“沒關系,我們小魚可以快快樂樂的長大就好了,分數不能去界定一個人優秀與否,更何況,我們小魚以後可是要當大演員的人。”
“媽媽你希望我學戲曲嗎?”
“當然,小魚你不是自己說的,最喜歡和爺爺學戲曲了嗎?我們小魚可不能做一個半途而廢的人哦,那樣媽媽就不喜歡你了。”
詹啟梁說,他第一次聽到爺爺唱曲,就吵著鬧著要學戲曲,所以爺爺一把年紀都退休了還不得不教他。
孫雨綿說,是女媧把靈氣送給了小魚,喜愛的東西又有天賦,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詹魚不記得自己說過喜歡戲曲。
在他的記憶裡,隻記得練基本功的苦,記得爺爺藤條打在身上的疼,記得十歲那年,因為練嗓子扁桃體反覆發炎,躺在手術室裡,割除扁桃體時,身體因為麻醉陷入沉睡的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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