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在世的時候,父親會陪著他讀書。
直到他高一下學期,家裡接連出變故。現在他的父親陪不了了。
學校考慮到他的個人情況和家庭情況,商量著給他特權,他可以不用每天都坐在教室裡,只要考試的時候出現在考場就好。
梁津川的高一上學期比陳子輕想象得要順利。
他的期末成績是班主任親自送上門的,按班主任的原話是——天生就是讀書的料。
班主任還說了一句:“津川他嫂子,感謝你為國家棟梁做出的犧牲和付出,我替國家感謝你。”
陳子輕受寵若驚,倒也不必這麽說。
班主任是個性情中人,當場哽咽出來:“津川那孩子的親人接連離世,留下他一個人在世上,幸好有你這個嫂子,你對他的不放棄,照亮他今後的路,你是他人生路上的燈塔,他將來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陳子輕聽得人都有點麻,不愧是教語文的。
班主任說:“你就當他是你兒子,”
陳子輕連忙阻止這位班主任往下說:“使不得使不得,亂輩份了。”
“對對對,是我昏了頭。”班主任薅了幾下頭頂可憐兮兮的一點毛,“津川他嫂子,我懇求你再婚了有孩子了也不要丟下津川不管,你是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了。”
“好的,我會的。”
陳子輕恭恭敬敬地把班主任送出村子,他捧著梁津川的成績單瞅了瞅,年級第一啊,那難怪沒有他的用武之地。
哦,對了,有個金燦燦的獎狀,貼起來吧。
陳子輕搬了個板凳放在牆邊,他在牆上刷米糊,啪地把獎狀拍上去,邊邊角角地按了按。
天很冷,陳子輕手都凍得發紫了,他把手放在嘴邊哈哈氣,搓搓,放在咯吱窩底下塞著去上茅房。
四面透風的茅房沒有難聞的異味,冷颼颼的。
陳子輕很快上完,他出去前把牆邊的一副拐杖擺好,這是梁津川自己做的。
拐杖預示著梁津川對生活有了期待,不再自暴自棄。
陳子輕心血來潮地拄著拐杖走了走,他不自覺地走出茅房,跟院裡的梁津川打了個照面。
梁津川冷著臉看他。
“呃,這個,我,”陳子輕結巴,他一不留神冒出夾子音,茶茶地說,“我只是用拐杖走了一小段路,沒有把它弄壞,你不會怪我的吧。”
梁津川的眼尾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我為什麽不會怪你?不知道自己多討人嫌?”
陳子輕失落地垂下眼睛:“對不起嘛。”
梁津川的眼尾又跳,他轉著輪椅去大門口,身後傳來弱弱的聲音:“外面好冷的,你沒有圍圍巾,也沒帶手套,一會就要凍僵了,要不還是在家待著吧,我給你燒個火盆……”
很煩。
想把他的嘴捂住,想把他的脖子掐住。
梁津川聽見自己開口,嗓音略微有些失真:“閉嘴。”
吵人的聲音沒了。
世界靜得沉悶,天寒地凍實在沒什麽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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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年底了。
陳子輕到這會都沒能解決梁錚的怨氣,他太難殺了。
梁錚的怨氣組成部分陳子輕調查過,主要佔個區域,一部分是父母常年催婚累積起來的,一部分是雄性與生俱來的勝負欲作祟,他想在他嫂子那裡爭過寧向致寧大夫。
陳子輕都不太想管梁錚了,他多搞定幾個處在中層的怨氣值,加一塊就等於一個梁錚。
路不是只有一條。
就像他不管原主的怨氣一樣。
原主的怨氣是欲求不滿,要想減掉怨氣只能得到滿足,他只能舍去,不應對。
跟原主比起來,梁錚還是有搞定的幾率,很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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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年底不接長活遠活了,附近哪家要補個屋頂修個灶台的,他就去賺點小錢,或者拿個人情。
這天晚上飄小雪,梁錚在別村某家乾完活回來,他管不住腳的走到嫂子家門前。
嫂子在門口吃烤山芋。
梁錚沒走近,他用手擋風點了一支香煙,問他嫂子是不是真的不會再嫁。
陳子輕吃著山芋,他從梁錚身上感受到了被逼到極限的焦躁,估計是大伯大媽眼瞅著今年就要過去了,逼婚的腳步更大更緊湊了。
過年走親戚的時候,逼婚會上另一個高度。
雪花往陳子輕的臉上飛,他咽下一塊甜絲絲的山芋,斟酌著給出一個答案:“有合適的會考慮。”
話音未落,煙草味就撲進他鼻子裡。
梁錚站在門前,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神格外犀利:“什麽叫合適的?”
陳子輕邊吃邊說話,聲音模糊不清:“我隻嫁有錢人。”
梁錚被他提出來的要求給整笑了,懶洋洋地說:“只要有錢?”
陳子輕非常的堅定:“那不是,還要長得帥。”
梁錚不給面子地嘲他異想天開:“你不如做夢,那還實際點。”
陳子輕撕下沾著鍋洞柴火灰的山芋皮,撇撇嘴:“做不做夢的,我都要住樓房開汽車,嫁給長得帥的有錢人。”
嫂子再婚的要求更詳細了,也更高了,喜馬拉雅山那麽高。
梁錚痞氣地咧咧嘴:“行,我明白了。”
瓦匠工梁帥哥死心了。
梁錚彈掉煙灰:“嫂子目標明確令我佩服,年三十我來你這跟你喝一杯,祝你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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