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唄。”林知夏給盛朗身上的淤青噴著雲南白藥,“等實在忍不過了再打。你得把自己的看得重要一點,別動不動就出手,那樣太跌份了。”
最後這句話倒是一腳踩中了少年人好面子的心。
電視裡,真正的老大可輕易不自己動手的。找盛朗麻煩的都是柴哥的手下,也不是他本人。
“小孩子,心思不要那麽重,不然長不高的。”林安文把艾柱遞給了兒子,“給你朋友灸一下,除一除濕氣。對了,小朋友,餓了嗎?吃麵條嗎?”
盛朗先是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半盆子肉臊面,然後趴在林知夏的床上,被灸得皮膚微微出了一層細汗。
林知夏的房間其實就是客廳,床就是一張攤開的折疊沙發。
一張折疊木桌,身兼飯桌,茶幾和書桌等功能。需要換燈泡時,它還能當高凳子用。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林知夏坐在桌子邊寫著卷子。
台燈照著男孩雪白俊秀的臉,濃長而微翹的睫毛,尖上發亮,沾著雪似的。唇不自覺地抿著,顯得很嚴肅——這是一個林知夏自己都不知道的習慣。
“你就那麽喜歡做功課?”盛朗忍不住問。
“喜歡呀。”林知夏頭也不抬,“你不喜歡?”
盛朗皺眉撇嘴:“無聊死了。反正怎麽學都弄不懂。”
林知夏邊寫邊說:“我弄得懂,就喜歡。越難的題,解開的時候,就覺得特別爽。大概和你打架打贏了一樣吧?”
盛朗沒說話。
這個混血少年帶著憂鬱的臉在光影明暗之中真的特別好看,鼻梁高直,唇紅潤飽滿,眼睛如兩塊碧綠的翡翠。
他媽媽怎麽舍得丟下他不要?
林知夏合上了語文卷子,又換了一本數學卷子翻開。
他問盛朗:“你喜歡什麽?打架除外。”
“我不喜歡打架。”盛朗說,“我從來不主動去打沒招惹我的人。”
“游泳呢?聽說你拿過獎。”
“還行吧。”盛朗說,“有獎金,而且游泳隊吃得挺不錯的,隊裡的人也都不敢招惹我。”
“你好像很容易被招惹到的樣子。”林知夏吐槽。
盛朗想懟回去,但是被艾條烤得骨頭都暖暖癢癢,身下的沙發床又是他長這麽大睡過的最軟和的床了。
盛朗舒服地眯起了眼,要是有尾巴,肯定已經搖了起來。
“游泳還挺好玩的。”少年的聲音漸漸含糊,“在水裡很自由,想去哪裡都行。沒人能攔著我……”
林知夏寫完了數學卷子的時候,盛朗已經趴著睡著了,嘴還半張著,可別流哈喇子弄髒了床單。
林知夏把艾灸盒取走了,拉起毛巾被蓋在盛朗布滿淤傷的身子上。
燈熄了,整個屋子沉入幽幽夜色之。
林知夏掀起毛巾被,輕手輕腳地鑽了進來。
盛朗這家夥的睡相太糟糕了,長手長腳支拉著,佔據了大半個床。林知夏不得不把他的手腳輕輕挪開,才能好好躺下。
雨更小了,涼爽的風吹著窗簾呼呼飄動。樓下的巷子裡有貓在叫春。
盛朗在黑暗中睜開了眼,望著林知夏盡在咫尺的側臉。
林知夏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窗外微弱的光勾勒著他乾淨漂亮的輪廓。
盛朗端詳的目光充滿好奇。他小心翼翼地湊近了點,鼻翼翕動,嗅了嗅林知夏的氣味。
甜香,帶著一股奶味,有點刺激食欲。
盛朗舔了舔嘴,喉嚨裡下意識地咕咚了一下。
他從記事起就沒和人睡過一張床,也受不了有人靠他太近。但是大概林知夏的氣味太好聞,就像一枚奶糖,盛朗的戒備在這個雨夜放至最低。
他面朝林知夏側躺著,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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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盛朗被林知夏起床的動靜弄醒了。
“乾嗎?”盛朗的起床氣不小。
“噓……”細細軟軟的手捂住了他的唇,“我爸還在睡呢。我要去送奶,你繼續睡吧。”
可盛朗的睡意被這隻手趕得一乾二淨。等林知夏從浴室裡出來,盛朗已穿好鞋在門口等他了。
“走吧。”盛朗說,“我得在我外婆醒來前回去。不然她要罵死我。”
話雖這麽說,可盛朗一路跟著林知夏到了奶站。
他把林知夏趕去一邊,自己和奶站的職工裝奶,然後看著滿滿一車鬥的奶,長腿一跨,坐在了車座上。
“那我呢?”林知夏傻眼了。
“坐後面呀。”盛朗翻白眼,“你就這麽點大,後面又不是擠不下。”
林知夏隻好歪著屁股坐在車鬥裡,帶著盛朗一起送奶。
盛朗把三輪車蹬得幾乎風馳電掣。林知夏在後面一個勁叫:“慢點……哎下一個路口往左……停停!到了!哎呀你又跑過啦!”
永安的道路補丁疊著補丁,坑坑窪窪。盛朗可不像林知夏會避開那些坑,三輪車被磕得要飛起來,奶瓶在筐子顛得嘩啦啦直響。
“盛朗,你特麽看不到地上的坑嗎?”林知夏一邊扶著筐子,一邊罵,“顛碎了老子的奶瓶,你這次打算拿什麽來陪?”
盛朗生氣地蹬得更用力,車又在一個坑窪裡重重地顛了一下。
林知夏忍無可忍,朝著盛朗的後腦就扇了一下:“你沒長耳朵還是瞎了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