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說:“等他有空了,我也開學了。”
“可是他也要讀九中的。到了學校,他一樣可以找你麻煩。”
林知夏抬頭看了孫明珠一眼,清秀的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笑。
“放心,在學校裡,沒人能找得了我的麻煩。”
第5章
果真如林知夏所預料,之後一連好幾天都過得風平浪靜。
柴哥的人滿大街堵盛朗,狗攆耗子似的,盛朗只有躲在自己家裡才最安全。
盛朗這便宜兒子對盛廣全來說,倒是個好用的長工。
盛朗年紀不大,但是個頭不小。小旅館裡的大部分活兒,從換洗被單,打掃衛生,到跑堂送菜,他都能包下來。
每天日落時分,夜色掩蓋住了所有的混亂和不堪。南區的霓虹燈牌次第點亮,將這片牛皮癬似的社區裝點成一個五光十色的小都會。
盛家旅館一樓是個飯館,盛廣全是掌杓的大廚,倒是做得一手不錯的家常菜。
飽暖思淫欲,酒足飯飽的客人們攜手各自的紅顏知己,上樓奔赴銷魂鄉。
盛朗已練就了單手托著一盤四五個菜而能在大堂裡穿梭自如的本事。
“喲,這小哥兒是個綠眼珠呀!”有客人發現了盛朗的與眾不同,“來來,小夥子,讓我們看看。”
盛朗面無表情地收拾著隔壁桌的盤子。
盛廣全在廚房裡重重地咳了一聲。
盛朗這才丟下手裡的活兒,走了過去。
二號桌的客人都已經喝得滿面紅光,一個男人一把拽著盛朗的衣領,逼著他彎下腰。
“還真是綠的,像玻璃珠子!”一桌人都哈哈大笑。
“你媽是老外,還是你爸是呀?”客人問,“多大年紀了?”
盛朗不吭聲。
“聽不懂中文?”那人反而逗弄得更加起勁兒,“別只會說英文吧?說一句來聽聽?”
盛朗的眼珠一轉,在陰影下呈現陰惻惻的暗綠。
客人醉得兩眼昏花,渾然不覺,掏出了一張五十塊的鈔票。
“來來,小雜種,說一句英文給哥們兒幾個聽,這個就給你。”
同桌的客人紛紛拍著桌子起哄。
看到鈔票,盛朗的表情忽而一轉,扯著嘴角笑了起來。
“Hello.”他說,“You son of a bitch.”(你個狗娘養的。)
客人們笑得東倒西歪。這話是盛朗從國外電影裡學來的,客人們顯然聽不懂。
“他說了!他居然真的隻懂英文!我說老板,你從哪裡找來這麽一個洋跑堂呀?”
盛廣全在廚房裡沒吭聲。
客人把那五十塊錢塞進了盛朗的手裡,拍了拍他的臉,“拿著,小朋友,好好念書。”
盛朗進了廚房,盛廣全拿杓子指了指一碗湯:“給二號桌端過去。老實乾活,別給老子擺臉色。”
盛朗走到拐角沒人的地方,朝湯裡吐了一口濃痰,然後一臉漠然地端著湯缽朝那桌客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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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客人們從飯館轉移到了樓上。
盛朗打掃完了衛生,一身油膩地坐在大堂樓梯口。
陣陣不雅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盛朗置若罔聞,往身上的淤青處抹著紅花油。
藥油氣味辛辣,衝得少年兩眼濕漉漉的。
“喲,這是怎麽啦?”
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白色短袖襯衫,黑色西褲,無框眼鏡,劉海油膩膩地耷在額前。
盛朗抬起頭,眼睛戒備地眯了一下。
“小朗,又被你爸打了?”男人一臉關懷地坐在了盛朗身邊,“哎喲,你爸下手怎麽總這麽狠?你還得參加游泳隊集訓的,打傷了就不好下水了。怎麽,還哭了?”
男人伸手朝盛朗的臉摸去。
盛朗猛地朝後一仰,躲開了男人的手,雙眼如冷冰冰的翡翠珠子,戒備地盯著男人。
“哎。”男人訕笑,“你這孩子,真是倔。叔叔是真的關心你。對了——”
男人從包裡取出一個盒子,“叔叔從上海出差回來,給你買了禮物。耐克的游泳鏡,名牌。看看喜歡不?”
盛朗遲疑著,接過了盒子,打開翻看。
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的側面俊秀得就像油畫裡的美少年,鼻梁和下巴的弧度優美流暢,深深的眼窩,睫毛濃長卷翹,隨著眼皮眨動,像蝴蝶扇動的翅膀。
還有那雙唇,怎麽那麽紅潤飽滿,哪怕嘴角有淤青,看著也誘人去親吻。
十三歲,才剛開始發育,還沒有長出胡須和明顯的喉結,小男孩最漂亮,就是這個年紀了……
男人下意識靠近,深深呼吸,在油煙和汗臭中搜尋著少年本身的清爽的氣息。
盛朗唰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男人,高瘦的身軀已能遮擋不少燈光。
“謝謝馬叔。我去叫我爸下來。”
禮物收了,人也頭都不回地跑走了。
男人坐在樓梯上,意猶未盡,臉上還帶著恍惚的笑。
盛廣全下樓來,看到老馬這張發春的臉,心裡泛著惡心。
永安南區這樣的地方,人渣爛仔遍地跑,盛廣全什麽沒見過。但是老馬這樣喜歡玩小男孩兒的,是連人渣都瞧不起的貨色。
“你怎麽今天就來了?”盛廣全沒好氣,“那筆錢說好了是下個月初才還的。”
“我不是來催債的。”老馬起身笑道,“你上次不是說想學人家抄爛尾房嗎?我這次帶了個朋友來,他是市規劃局的,城市將來的規劃建設他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