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越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來對吱吱說:“陳哥哥陪你滑好不好?”
“好吧~_~”
莫冬就站在一旁,一次次幫他們把雪橇推下去。
孩子和成年男人的叫喊聲幾乎沒有斷過。
夕陽的橙光從林間的小樹枝間射到他們的雪場上,一道來回急速滑翔的影子被照得越來越長。
小林子裡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幾隻麅子,正隔著幾棵樹的距離呆呆地看著他們。
吱吱也瞧見了,拍著手叫:“小鹿!我們去看小鹿!”
陳越把她從雪橇上抱下來,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安撫了吱吱一陣。
這時候薑夏和Abbey也回來了,兩個人的臉都是紅撲撲的。
“好了好了,別嚇到小鹿,我們回去吧。”
吱吱不肯,扭著身子就要去追那幾個麅子,莫冬擔心她,就跟著追過去。
麅子傻乎乎的,看見人來了也不會躲,甚至想湊過去看。
吱吱看到其中一個麅子屁股上那撮白毛,好奇地伸手去摸,這下驚動了那隻鹿,整個屁股的白毛炸開。
莫冬急忙衝上去抱開吱吱,整個人躲避不及被踹了一腳,瞬間滑倒在地上,腳踝處傳來尖銳的疼痛。
趕來的三個人都被嚇到了。
吱吱沒有受傷,只是莫冬的腳崴了一下,暫時站不起來。
吱吱躲在Abbey身後,害怕地看著一臉陰沉的陳越。
陳越背對著莫冬俯下身,“我背你回去!”
薑夏扶著莫冬把他架到了陳越的背上,陳越護著莫冬的臀部,往上顛了顛,背穩了,跟在薑夏他們的背後走。
莫冬伏在他的背上,見陳越一聲不吭地埋頭走路,察覺到他心情不好,怕他對吱吱有什麽看法,便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沒事的,就是腳閃了一下,塗點藥就好了。你不要給吱吱擺臉色。”
陳越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說話,繼續走。
莫冬見他不應,隻好伸手戳了一下陳越的耳朵,“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陳越身體一僵,停了下來,“聽見了,你別亂動。”
兩人在夕陽的雪地裡行走,雪堆裡松脆的樹枝被踩斷,發出輕微的聲響。
“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一腳,再偏一點,就踢到你的腰了!”
“當時的情況我沒想那麽多。而且,如果是吱吱被踢到了,會傷得更重。”
陳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我知道……可是,你總是這樣,不把自己當一回事,我真的很怕。”
第43章
雪地裡半埋著灰敗的枯葉和松枝,在寂靜的夕陽光的渲染下顯著慘淡的色澤。
莫冬的臉貼在陳越的羽絨外套上,厚實的肩膀偉岸有力,即使隔著一層外套,裡內的熾熱溫度還是傳進了他臉頰的皮膚上,他能感受到陳越說話時胸腔帶起的共振,像風擾動的古樹林發出的颯颯聲音。
陳越背著他,低頭看著腳下的路。
“我有時候覺得……”他停下來,把莫冬的身體往上顛了顛,“你好像罩在一個玻璃殼子裡,你聽不見我的聲音,我也聽不到你的聲音。我們明明站得那麽近,卻又好像隔得很遠。”
“莫冬……”
陳越偏了一下頭,側臉背對著太陽,莫冬只能看見他鼻子的高挺輪廓。
“我比你以為的還要在乎,你,你的健康,你的快樂。”
“這三年,我經常會做很多噩夢,關於你的噩夢。”
“有時候是我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一個個人影成了斑斕模糊的色塊,我看見你從面前經過,面無表情地經過我,無論我怎麽喊你都沒有理會我,最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消失在那些虛幻人海裡。”
“這個,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麽噩夢。我經常想,如果莫冬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裡能平安喜樂地度過自己的一生,就算我和他這一生都不會有交集,我也為他感到開心。”
“不,我怎麽可能會感到開心。一想到你的余生的喜怒哀樂,所有的經歷都將與我無關,我,我就覺得自己……”
莫冬沉默地等待著,可是陳越沒有繼續把話說完,而是又提到他一個月前發的夢。
“你躺在白色的床上,血一滴滴地從你下垂的指尖處流到地板上。”
陳越到現在還很清晰地記住那個可怕的場景。
他在自己的房間裡看到門縫裡爬來一道詭異的紅色水跡,它像是有生命似的,在地上蜿蜒移動,直到停留在自己的床腳處。
他屏息沿著水跡走,一直走到莫冬的房門前,顫抖的手掌幾乎握不住門上的把手,他一點點地推開那扇門,那條水跡消失在莫冬跌落的右手食指尖上。
那些紅色的液體就是莫冬的血。
他的視線順著那隻慘白的手向上移動,他看見了莫冬。
準確來說,是莫冬的屍體。很瘦很瘦,身上的血都流盡了,皮膚蒼白得幾近透。
像一個空掉的玻璃杯子。
頭髮濕漉漉的,好像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
他的瞳孔驟縮,一下子就被驚醒過來。
醒來後立刻跳下床,赤裸著腳跑到隔壁房間,大力拍打著房門,撕心裂肺地喊:
“莫冬!開門!!開門!莫冬!”
可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急得嘗試去擰把手,誰知道門一下子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