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宮裡生活,不存在小事,你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定下的基調,回不了頭,你走了‘孝’字,打出了名聲,那以後就要守護這個名聲,別人拿這個惡心你,攻擊你,給你下套,你也得接著,想要出爾反爾不認帳,‘君無戲言’懂麽?天子可以有缺點,卻不能說話不算數。
可太子這一手,大家就看不明白了。說他無心,時機也太關鍵了點,說他故意,曹皇后想搞他很正常,畢竟她在宮裡經營多年,他卻是遠道而來,裡外沒有根基,一個光棍太子,不乖乖跪下不說,還想搞攝政王?逼攝政王給你撿東西,不要命了?
所有人注意力齊齊投向解平蕪,王爺什麽反應,會生氣麽?會發火麽?會不會怒發衝冠,一氣之下血染金殿!
尤其曹皇后,眼神那叫一個期待——來吧,狠狠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小太子,按著他的頭給本宮下跪道歉!王爺把他收拾了,本宮還能少點事!
曦太子卻一點都不怕,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凶凶,暗暗威脅解平蕪:撿玉扣之恩!投桃報李!
耀眼陽光下,眾目睽睽中,只見攝政王沒有彎身撿太子扔在地上的珠子,也沒訓斥太子說你要跪下認錯,孝順皇后,而是修長手指微動,放到了腰間。
他腰上有什麽呢?一枚玉佩!雕工精致,水頭上好,兩條小魚憨態可掬,圓潤潤胖乎乎,但凡掉在地上,可就不是撿不撿的問題了,一定會碎!
有些人腦子還暫時轉不過彎來,曹皇后不,她是一路宮鬥過來的人,大場子小場子見的多了,心眼轉得快,隻一瞬間就明白了攝政王的打算。姓解的要是也來這一招,明目張膽扔下一塊玉佩,說皇后娘娘為何如此大驚小怪,驚掉了本王玉佩,還碎了——可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她堂堂皇后,難道要折腰彎身下去幫他撿?不可能!面子還要不要了!她這皇后當的,說實話,底氣並不怎麽足,大事小情都要籌謀,還真不敢和攝政王硬杠。
所以不能讓這塊玉佩‘掉’下來,一旦它碎了,場面將更難收拾!
曹皇后立刻揚聲道:“一起子奴才不知道乾事,本宮養你們有何用!還不速速收拾了,是想硌著太子的腳麽!”
田嬤嬤第一個帶頭下來,不僅收拾了那隻滾到曦太子腳前的茶盞,還收走了曦太子扔到地上的圓滾滾珠子。
攝政王放在腰間玉佩上的手,也就放了回去。
安全了!
曹皇后深呼一口氣,不得不收斂些許,和顏悅色的招曦太子過去坐:“太子這一路很辛苦吧?走了這麽久,一定很艱難,本宮在宮裡覺睡不好,飯吃不香,每日每夜的擔心,生怕太子出了什麽事。”
曦太子現在已經明白了,攝政王有多好用。不止他提防警惕,宮裡所有人都害怕解平蕪,包括曹皇后!看來這場政局鬥爭,曹皇后略居下位,成果不豐啊。
那就好辦了。
“的確很辛苦,”曦太子聲音慢悠悠,“ 可謂九死一生,差點就回不來了,皇后娘娘也不來看我。”
曹皇后一僵,不過就是客氣話,你竟還當真了?她反應迅速的帕子遮臉,運起哭腔:“本宮倒想親自去接你,可惜你父皇身體不好,宮裡離不開人……”
曦太子轉向解平蕪:“孤若沒記錯,太醫說父皇身體欠佳,近兩個月已經不讓人探望?”
解平蕪頜首:“皇上病情加重,受不住外界風塵,是以發了話,不讓任何人探望。”
曦太子面色平靜的轉向曹皇后,所以皇后娘娘在忙什麽?怎麽宮裡就離不得人了?
曹皇后:……
她就不該瞎解釋!還不如說自己是女人,不方便外出呢!
帕子按了按眼底,好歹擠出幾滴淚來:“天家血脈,至親至真,你父皇若是知道你回來了,不知道得多高興呢。”
曦太子從善如流:“ 孤也很高興,娘娘放心,孤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看望父皇,照看娘娘。 ”
曹皇后:……
本宮不用你照看!誰稀罕你回來就不走了!
心裡憋著一團火,曹皇后又轉向解平蕪:“太子年紀還小,天真活潑,這一路上給王爺添了不少麻煩吧。”
解平蕪:“是有些麻煩。”
曹皇后心間竊喜。
解平蕪又道:“不過本王能承擔。”
能承擔就能承擔,你笑個屁啊!被添麻煩難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曹皇后心喜轉心梗。
曦太子也很不滿,什麽叫麻煩?孤怎麽可能是麻煩?這明明是你的榮幸!解狗你好好說話!
幾句話的功夫,一來二去,殿上氣氛都轉換了好幾回,反應慢的根本跟不過來。
曹皇后怎麽都覺得不大妙,似乎方向不對,便改了思路,朝另一個角度試探,微笑看著曦太子:“太子殿下乃真龍血脈,眼下還年輕,不太熟悉,早晚也是要交接的,本宮一介女流,外頭的事不懂,也說不上話,宗親趙揚那邊的事,多少還能做些主,明日本宮就同他說說,讓他將手裡的是交接與太子。”
曦太子知道這個趙揚是誰。曹皇后沒有兒女,不對,也不算沒有,只是兒子沒生出來就小產了,女兒前些年也死了,現在孑然一身,背靠曹家,有個侄女叫曹盈桃,因此女相貌肖似已逝公主,便倍加寵愛,時常叫進宮來陪伴不說,還將她嫁給了宗室趙揚。得此助力,普通宗室趙揚便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如今在外頭很說得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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