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的晚飯,肖南終於知道她為什麽這般清瘦了。
井秧給了肖南竹筷,杓子,隨後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她白皙的手指拿起筷子,夾著一根榨菜細細咀嚼。
肖南也吃了起來。
兩相無言。
“你剛才睡著了。”肖南開口問著。
“嗯。”
他繼續:“夢見什麽了嗎?”肖南記得她剛才醒來時那一聲輕叫,以及頭上滲出的汗水,那不是普通的夢。
井秧喝著粥的杓子頓了頓,隨後繼續舀起粥喝著,不作答。
肖南將她的這個小細節收入眼中,看來的確是夢見了什麽。
“你……”
肖南再度開口,井秧抬頭看向他,冷漠的眼中有一絲的慌張。
肖南放下碗筷,沉色道:“你已經要用到醒夢鈴了嗎?”
井秧瞬間泄了氣,果然被發現了,剛才在書房,她表現的極為鎮靜,其實心裡卻著急的想要離開書房,目的就是不想讓他發現。
“嗯。”井秧答。
醒夢鈴,井家喚醒入夢者的靈器。
普通的井家人根本都用不到,一般他們都能自己從夢境中覺醒過來,因為他們不夠強大,他們沒有做預夢的能力。
有預夢能力的人少之又少,而井秧就是其中之一。
一般的預夢者用不著醒夢鈴,他們的預夢淺顯,即刻就醒。
井秧現在的狀況,預夢邃深,鈴響夢醒。
有時候,能力強,也是一種負擔。
肖南手指輕輕敲著木桌。
井家有一忌,待醒夢鈴也無法喚醒你時,你的時間就到頭了。
“多久了?”肖南問。
“四年。”井秧道。
肖南打量著她的模樣,看起來二十來幾。
“你幾歲?”
井秧答:“二十四。”
二十歲開始用醒夢鈴,超出了歷代井家使用者的年限。
之前井秧的二奶奶也是天賦異稟的人,二十五歲才用到了醒夢鈴。
井秧比她整整提前了五年。
肖南回想著他的前一輩曾說過,井秧的二奶奶最後一次預夢,鈴響無用,幾近夢死。最後醒來,失去了能力,才得以活下來。
因為,預夢不是本人能控制的。
只要來“客人”,“客人”需要她,井秧就會自然而來的窺探著他的未來。
所謂天道輪回,她窺命,總會遭天譴的,代價就是生命。
除了她的二奶奶之外,像井秧這樣能力越大的預夢者,都活不過五十。
井秧看著陷入沉思的肖南,懇求道:“別告訴我奶奶。”
肖南回過神,對上她清涼的眼眸:“好。”
“你保證。”她抿了抿嘴。
“嗯,我保證。”他輕笑一聲。
肖南繼續問:“你二奶奶知道嗎?”
“知道。”井秧答。
醒夢鈴,就是二奶奶偷偷給她的。井秧記得她第一次不能自然醒來時,剛好在井家,是二奶奶即時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將醒夢鈴放於她身邊。待她睜眼,二奶奶眼中滿是焦急,二奶奶粗糙的手摸著她的臉,聲音顫抖道:“還好回來了,還好回來了。”
那是井秧離夢死最近的一次。
那次井秧的奶奶正好出遠門去肖家的分家。而這也成為了她與二奶奶之間的秘密。
肖南拿起一個包子,遞給井秧,她一愣,隨後伸手去接,掰著吃了起來。
他看著她吃的樣子,說:“井家這一代,屬你能力最強。”
井秧點點頭。
“肖南,你幾歲了?”井秧吃著大白包子問。
“二十九。”
大了井秧整整五歲。
“你來湶市乾嗎?”井秧問道。
肖南看著她疑問的眼神,嘴角一抹笑,“你難道猜不出?”
井秧深諳,果然是井家給她送來的搭檔。
“可是我不需要。”井秧說。
肖南:“我也不需要。”
肖、井兩家在前幾輩就開始聯合辦“事”,到他們這一代,就屬肖南和井秧沒有搭檔,最後就把他們二人湊在了一起,既減少了辦“事”風險,又提高了辦“事”效率。
井秧疑問道:“既然你知道,那你怎麽沒有拒絕?”
肖南:“你不也沒有拒絕。”
井秧那是礙於奶奶的面子。
肖南喝完粥,看向她說:“我們可是試一下,至少現在看來沒什麽不好。”
之前他也是反對的,但是迫於壓力,還是應了下來,現在……他覺得還值得一試。
井秧不得不接受現狀。
“那我們就是搭檔了?”井秧吃了半個包子就吃不下了。
“嗯,搭檔。”肖南說,“合作愉快。”
井秧嘴角勉強勾勒出一抹笑。
肖南站起來收拾碗筷,他看著井秧碗裡的半碗粥,和一旁的半個饅頭,吃的太少了……井秧也開始收拾,伸手去拿腐乳碟子時碰到了肖南的手。
井秧不太習慣肢體接觸,她收回手,肖南拿走了那個腐乳碟子。
他想著剛才無意間碰到的那個手指的溫度,涼的可以。
“你手很涼。”肖南洗著碗說。
“我從小體寒。”
肖南繼續:“體弱多病嗎?”
“有點,也有人說手冷的人,心暖。”井秧說著。
肖南擦著盤子問:“那你心暖嗎?”
井秧沉默。
洗完碗後,兩人有些尷尬,不知說些什麽,就對著餐桌坐下,手裡捧著茶水。
“你每天都吃這些嗎?”肖南打破尷尬問。
“嗯。”井秧答。
因為這些東西放的長久,畢竟井秧不適合出門,尤其是陰雨天,而且,她吃的向來少。
肖南基本猜出了原因,這棟老洋房四周布滿了陣,井秧的體質,應該易招鬼,見鬼。
“以後你有要用的跟我說吧,我知道,你不適合出門。”肖南說。
“好。”井秧也不客氣。
“啊,對了。”井秧看著肖南,“明天我們要出門了。”
不是我,是我們,肖南注意到了她的用詞,看來已經在嘗試接受他這個搭檔了。
“明天天氣晴,適宜出門,要去‘客人’家。”井秧說。
“好。”他應。
第3章 第三章
深夜,井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也許是因為家裡多了個人的緣故。她又習慣性的摸上左手的玉鐲,這樣她才安心。
左手的玉鐲是祖傳的,護著井秧的性命,除非死,否則井秧絕對不會摘下它。
肖南在井秧對面的房間,他看著整潔乾淨的床單,若有所思。他一人向來獨來獨往慣了,突然有人替他打理好了一切,他也有些不習慣。其實來這裡之前,他本以為,今晚他要睡床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