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卻死活打不著車,他一松開腳,發動機就停。
漢子看著高大魁梧,像個硬漢,其實是個碎嘴子,他橫瞪著老頭遷怒:“都是你,我要是一直開,車子也不會發動不起來。”
老頭呼地站起來:“你自己車子破,買個假冒偽劣,怨誰呢?”
柳俠無奈地暫時放開驢腿,對著漢子說:“大哥,現在天冷,車子不好發動,你不行下來搖唄,你埋怨大爺有用嗎?”
這幾句話柳俠說的口氣不怎麽好,他心裡有點煩這個漢子。
驢又不是大爺故意讓躺路中間的,牲口在貧窮的農村跟家裡一口人似的金貴,大爺難受很正常,這漢子不能將心比心就算了,想讓人給騰路,居然連車都不肯下,而那麽大一頭驢,大爺跟小孫子兩個人,就是想給他騰也騰不動吧?
漢子跳下車,拿了搖把出來,開始搖,搖了幾十下,累得滿頭大汗,車子還是不著。
老頭冷笑:“哼,破車,假冒偽劣。”他可能剛從哪裡學會這麽個新鮮的詞語,逮著機會就要拿出來顯擺一下。
漢子伸著脖子就想回嘴。
“別別別。”柳俠卷起袖子走了過去,“再吵咱們三個的事就都給耽誤了,來,搖把給我。”
漢子讓開地方給柳俠,自己梗著脖子和老頭對著瞪眼。
柳俠深呼吸一口,握著搖把,刷刷刷連搖了好幾圈,車子通通通地連續響了起來。
柳俠趕緊跑回去,繼續扳著驢腿。
漢子上車,一擰油門,三輪“唰”地一聲衝出了出去,差點撞在老頭身上,在距離老頭最多四十公分的地方險險地停住了。
老頭譏誚地看著他:“哼。”
漢子紅著臉,小心翼翼地退回去一米多,然後一點一點地蹭著往前走,一看就是剛開始開,還掌握不好油門呢。
柳俠一直看著他十分小心地從自己的車子旁邊過去,才站起來拍拍手:“大爺,你們怎麽辦?要是順路,我幫你們叫個人,上來幫您把驢抬車上?”
驢頭的方向是柳俠過來的北面,老頭的家應該在柳俠現在要去的南邊,這裡人口密度很小,村與村之間相距都很遠,他要是能幫一下忙,老頭和小孩兒可能少受好幾個小時的罪。
老頭往南指,但已經偏離了盤山公路,是公路東側懸崖下兩山之間的溝裡,入眼全是灰茫茫的水霧:“我家在那邊,要順著這條路往回走幾裡,再下去。”
柳俠看看那孩子:“坐我車上,我把你帶到你下去的路口吧?”
可能只有一二裡,但開車和步行不是一個概念,柳俠他們從望寧大街到上窯坡的那個自助停車場,走路要半個小時,開車五分鍾。
那孩子有點忸怩又有點期待地看著老頭。
他隻坐過兩次縣城開往臥牛鄉的公共汽車,還沒坐過小轎車。
老頭看著柳俠:“你不是我們這裡人吧?”
柳俠知道老頭是不放心,怕他把自己孫子給拐跑了,想了想,從羽絨服兜裡摸出一張名片:“您拿著,這上面有我的電話,還有,我去臥牛鄉,你們這裡就這一條路,您要是待會兒見不著孫子回來,在這兒一堵,我什麽時候回來都跑不了。”
柳俠說完就跑向車子,他開著車過了架子車才停下來,笑著問那孩子:“哎,坐不坐?”
柳俠的笑容和語氣誘惑力十足,那孩子眼巴巴地看老頭。
老頭推了他一把:“想坐就上去嘛,看我做啥?”
孩子滿臉歡喜地跑過來,柳俠幫他推開了副駕的門:“來,坐前邊,別萬一暈車。”
不是萬一,是有一是一,完完全全的暈,車子還沒開車一百米,那孩子就捂住了胸口,呼吸困難。
柳俠趕緊指導著他把那邊的車窗打開,然後盡量開得平穩,不刹車。
好在這條路上沒幾個人,柳俠也不需要刹車,六分鍾後,那孩子如蒙大赦地跳下車,對著山崖根兒吐了起來。
這麽一耽擱,柳俠到臥牛鄉政府所在地的時候,已經十點出頭了。
通過前邊那一路的觀察,柳俠估計往前走不可能再有集市和商店了,就買了兩個熱燒餅,又買了包榨菜夾進去,邊吃邊走。
買燒餅的時候他粗略觀察了一圈臥牛鄉大街,因為地方實在太小,要不了一眼就能看到頭,他很容易地就看到了於二柱說的那兩棵老榆樹。
他想,羅喜平讓於二柱當自己的司機是有道理的,要是用縣城的人當司機,送他一趟人家自己晚上可能都趕不回家。
十點半,他一手燒餅一手方向盤地來到了於二柱說的大街盡頭之後的水泥路。
看著那蒼白的、雞腸子一樣細窄的路,柳俠由衷地感歎了一句:“我靠,這確實需要技術。”
第498章 旮窩村(修改bug)
柳俠幾口塞完了燒餅,擦擦嘴和手,提起精神,集中精力,一轟油門,二犢子就衝了上去,
從後視鏡裡柳俠能清楚地看到,二犢子的輪胎兩側,一邊最多還有二十公分。
路本身倒不是就這麽窄,而是水泥就鋪了這麽寬一點,想來羅喜平當時是犧牲了寬度,盡可能鋪長點。
即便這段路足夠窄坡足夠陡,後半截還是一邊懸崖峭壁一邊幾十米的深溝,柳俠還是隻用了幾分鍾就開到了盡頭,上了土路。
還是右邊山崖左邊深淵,不過這段土路開始的一截還比較平,過了大概一公裡後,才猛然又陡了起來,而且連續三個急轉彎,柳俠緊張的出了一身汗。
不過這裡的路雖然陡峭曲折,卻不算太窄,這讓柳俠心裡多少有了點底氣,要不剛才到第一個陡坡,他就決定停在那裡步行了。
還有一點,這裡的植被比鳳戲山還要好,雖然除了少量的松樹和柏樹,其他樹木現在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樹乾和枝條,可懸崖邊無處不在的各種無名樹枝和灌木野草棵子卻讓柳俠多了一點安全感,好像多了一道保護屏障似的。
他知道這是自欺欺人的錯覺,但心理上的安全感確實能讓人舒服一點。
柳俠像個剛上路的新手那樣,小心翼翼地開了四十五分鍾後,終於來到了於二柱說的那個不規則的十字路口,看到遠處的一所茅草屋,柳俠心裡一松。
從臥牛鄉大街出來,跑了幾十裡,這是第一個村子。
也許山崖下的溝裡也有人家,就像前邊見過的那老頭和小孩的家,只是柳俠看不見。
至於於二柱說的十裡,柳俠只能說那貨在距離的感知上是個廢物。
下車,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十字路口,在心裡計劃好倒車路線,柳俠重新上車,十二分小心地慢慢把車子調了個頭。
這裡並不是十字路口,只是碰巧有四條路的入口,東邊還是深不見底的溝,而通往西北的那條路,是直接上一個很陡的坡,車子能轉動的面積非常有限,如果晚上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況,柳俠絕對不敢調頭。
喘了幾口氣,柳俠跑向那所茅草房,敲了敲他記憶裡柳家嶺很多人家都有的低矮破舊的木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