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攜出門,由楚凌月帶路,朝著平蠻州有名的珍寶閣走去。
珍寶閣在距離知府衙門最近的那條大街上,因所售之物多是金銀玉器,且以女兒家的首飾為主,所以裝飾得很是精巧。
就連位置也是花了心思的,離知府衙門這麽近,一般人都不敢來鬧事,也少了賊惦記。
走進珍寶閣,楚凌月看著琳琅滿目的貨架,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她還是無憂無慮相府千金,不識五谷,除卻琴棋書畫,便是滿京城招搖玩樂,這等鋪子幾乎是每日必去。
彼時好友總會挽著她的胳膊,興奮地說個沒完,那一聲聲“褚姐姐”也隨著時間的洪流逐漸隱沒,再也沒聽過。
“褚姐姐。”
耳邊似有呼喚,楚凌月無聲苦笑,挽住唐槿的胳膊。
唐槿卻駐足不前:“娘子,那個人好像是在叫你。”
“褚姐姐,我是海棠啊。”一個婦人從櫃台後快步走過來,走到楚凌月面前。
楚凌月怔住,恍惚中,她聽到自己不真切的聲音:“海棠。”
面前的婦人布衣荊釵,發髻卻挽得精致,與記憶中的那個少女逐漸重合在一起。
李海棠聽到她喚自己的名字,登時落下淚來:“褚姐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她用力抱住楚凌月,一時嗚咽不止。
“海棠,你這婦人又躲懶,快招呼客人,不然這個月的工錢給你扣完了。”
一聲高喝傳來,李海棠瑟縮了一下,忙松開手:“褚姐姐是來買首飾的嗎,快這邊看。”
她擦了擦眼睛,臉色暗黃,神色倉皇,與記憶中那個貌美無憂的少女又割裂開來。
李海棠出自當時居於世家名門之首的李氏嫡系,千嬌百寵著長大,架勢絲毫不遜相府千金。
在那一場皇位之爭中,相府千金褚寧蓮成了罪臣之女,成了楚凌月,李氏嫡系也被貶被罰,一別十年,她們竟再未見過。
楚凌月望著李海堂,望著自己曾經的閨中密友,眼眶微酸:“海棠,你怎會在此?”
李海堂瞥了眼剛才出聲呵斥的中年管事,低頭道:“褚姐姐,你現在住哪裡,我忙完了去找你,到時候咱們再敘舊。”
楚凌月看著低眉順眼的李海堂,眼眶又酸了酸。
世事多變……
“挑三個發釵給我吧,我現下住在涼都路的樓上樓。”
“哎。”李海棠低著頭,遞發釵和收銀子的時候都不曾抬眼看楚凌月。
人在低谷、在委屈時,不能碰到熟悉的人,更不能看到親近的人,因為會憋不住眼淚。
第95章
楚凌月看了眼手裡的發釵, 都是尋常珠釵的樣式,價格也不貴。
她打量了一下貨架,回過頭看向唐槿。
“阿槿, 你不是還要給萱兒妹妹買頭面嗎, 不如都在這裡買吧。”
唐槿欣然點頭:“好啊,娘子做主就好。”
話落,便把自己帶的三百兩銀票都遞了過去。
楚凌月掃了眼一直低著頭的李海棠, 把自己荷包裡的銀票也都添上:“海棠,照著這個價格給我挑一副頭面吧。”一共是五百兩。
李海棠怔怔看著楚凌月手裡的銀票, 並沒有去接:“褚姐姐,不必如此的。”
她方才就注意到了楚凌月的打扮,並不華貴。
所以她方才挑的那三根珠釵,加起來是十幾兩。
楚凌月柔柔一笑:“總歸都是要花的, 這頭面是送給未嫁的閨閣小姐, 我相信你的眼光。”
李海棠聽了這話,頭又低了些。
她沒有再多說什麽,用心搭配了一套銀錠頭面,從鬢簪到耳墜, 都是適合少女的樣式。
楚凌月默默接過來,柔聲道:“我在樓上樓等你,到了就說找唐掌櫃,屆時咱們一起吃晚飯,好好說說話。”
“哎。”李海棠低頭應了,短短一個字裡, 帶出了難以掩飾的哭腔。
楚凌月抿了抿嘴角, 挽著唐槿的胳膊轉過身去。
片刻過後,李海棠才抬起頭, 眼底淚花閃爍,視線裡已經沒有了楚凌月的身影。
珍寶閣外,楚凌月走出幾步,才恍然回頭。
再轉身,她這一路都安安靜靜的。
回到樓上樓,一進後院就看到癱坐在地的周萱。
楚凌月把那副頭面遞給唐槿,獨自回了房,她到底沒有單獨準備一份像樣的見面禮啊。
她此刻的腦海裡都是面容枯黃的李海棠,心情很是壓抑。
曾經的李海棠雖不至於名動京城,但也生得嬌俏可人。
眼下,作婦人打扮的李海棠卻被生活壓彎了腰,磨去了棱角。
楚凌月坐在床邊,手指不自覺地捏著衣袖,眼底酸澀難忍,李海棠明明比她還年輕兩歲,可那臉上卻布滿歲月的痕跡,滄桑,死氣沉沉。
好似這十年來,比她經受了百倍十倍的苦難。
不一會兒,唐槿走進門來:“娘子,頭面給周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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