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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如屑_蘇寞【完結+番外】》第28頁
  顏淡只聽見耳邊風聲呼呼,隨手抓了一個像是石筍一樣的事物,只聽哢嚓一聲,細長的石筍居然也斷了。她腦中頓時隻留下一個想法,難道是她最近過得太安逸,變肥了很多?突然手腕一緊,她的身子還沒來得及止住下落的勢頭,另一隻手腕也被抓住。只是那兩個力道來自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顏淡痛得差點昏過去。

  她寧可直接摔倒地上摔個嘴啃泥,也不要懸在半空被人從中間撕成兩半。

  只聽唐周的聲音從頭頂上慢慢傳來:“顏淡,你真沉。”

  顏淡氣哼哼的:“胡說,哪裡沉了,沈家那胡嫂還說我輕得像沒骨頭一樣!”

  “你和胡嫂比,當然是輕得和沒骨頭一樣。”

  “你閉嘴,快閉嘴!”顏淡氣得咬牙,一抬頭正瞧見柳維揚低頭看著她,眼中幽深,而她的右手正握在他手中,冷汗立刻就下來了,“柳公子,我太沉了,你放我下去吧?”

  柳維揚緩若輕風地一笑:“沒關系。”他笑的一刹那,當真是暖風和煦,蝶舞鶯飛,繁花洗盡纖塵。

  顏淡立刻奉承道:“柳公子,你笑起來真是好看。不過你還是快點松手吧,我們總不能在這裡一直吊下去是吧?”

  柳維揚微微斂住笑:“我松手以後,你這樣下去沒有關系罷?”

  顏淡乖巧地說:“沒關系,沒關系,你松手吧。”

  柳維揚立刻松開手。

  顏淡隻覺得身子向下一沉,左手腕關節出發出哢的一聲,連忙大聲道:“唐周,你還不快放手?我的手要斷了!”

  唐周哦了一聲,也松了手。顏淡隻覺身子輕輕向前一dàng,直接朝對面的石壁撞去。所幸柳維揚輕飄飄地落了地,好心地將她往後一拉。

  顏淡心中咯噔一聲,心中有股說不出的奇怪。明明是柳維揚的臉,她卻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忽然頭頂上的光線一暗,不斷有泥土從他們摔下來的石dòng中掉落下來。

  唐周晃亮了火折子,只見頂上的dòng口已經被一塊花崗岩堵死,而面前的溶dòng九拐八彎,不知通往哪裡。

  西南一帶雨水豐沛,地層根基不穩,地底多溶dòng。而那些溶dòng多半是相通,走進去就如同走進迷宮一般,越走越糊塗。那兩個當地人果真是心懷不軌,把他們往溶dòng多的地方引,等他們摔下去就封死頂上的dòng口。

  他們這樣做的圖謀多半是要謀財害命吧?只是……他突然想起昨夜那高個子的當地人曾說到伍順去喂了山神,難道是……他轉過頭去,只見顏淡居然歡快地撲向柳維揚,喜氣洋洋地摟著他的頸道:“主公!”

  但見柳維揚身上湧起一陣淡淡的青芒,他的模樣竟然漸漸變了,如墨發絲陡然間長了不少,眉目俊雅,嘴角還噙著一絲笑意,生動而清俊。

  顏淡揉揉他的臉頰,語聲溫軟:“主公,你瘦了也黑了……皮膚也不夠水滑……”

  “蓮卿的氣色倒不錯,身子都重了整整五斤六錢……”余墨將她抱起來,笑著說,“連腰也粗了半寸……”

  唐周重重地咳嗽一聲:“柳兄呢?”

  余墨淡淡道:“在進山的時候我就把他攔了下來,這個人,不是那麽簡單的。”

  顏淡不由道:“可是這一路他什麽壞事都沒做啊。”

  余墨伸手輕輕一捏她的鼻尖:“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他半夜起來chuī笛子的事?你以為他只是在chuī笛而已麽?你們進了山中,被困在伏羲八卦陣中,就是有人事先布下的。”

  顏淡立刻了然:“所以你半路把人給換了,又破了這陣法?”

  余墨笑著點點頭:“不過你倒是沒有一開始就認出我來,還怕得要命,嗯?”顏淡微微嘟起嘴:“你不知道那神霄宮主有多可怕,簡直是扮什麽像什麽……可是這樣說來,柳維揚到底是什麽人,也是神霄宮主的手下?”

  “我也不清楚。”余墨轉頭看著唐周,緩緩道,“西南朱翠山,離鏡湖水月也不遠了,你要找上古神器,也不必去彝族找。因為這神器,早就落到神霄宮主手中。”

  唐周看著他:“你知道鏡湖水月在哪裡,也知道上古神器不在彝族而是在神霄宮主手中,你說的這些我都相信。可你是如何得知的?”

  余墨坦然道:“我曾去過鏡湖水月,也見過神霄宮主兩回。”

  顏淡看了看余墨,又看了看唐周,隻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好比繃得緊緊的弓弦。

  “那麽,現下又怎樣才能到鏡湖水月?”

  余墨輕輕一笑:“我不知道。”

  顏淡忍不住小聲道:“余墨……”他之前說去過鏡湖水月,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去,簡直堪稱最蹩腳的假話。

  余墨低下頭看她,一派風輕雲淡:“怎麽,你也不信?”

  顏淡想了想:“雖然聽起來好像有點不可能,但我還是信。”

  唐周抱著臂,淡淡道:“除非給一個合qíng合理的解釋,否則這種話只怕連小孩子都不會相信。”

  顏淡頓時覺得寒毛直立,余墨和唐周第一次見時就鬥得你死我活,加上之前的積怨,這一路恐怕都麻煩了。

  山神

  唐周手裡的火折子慢慢燒到了盡頭,噗的一聲,周圍又陷入一片黑暗。

  顏淡一拂衣袂,一團氤氳銀白的光在黑暗中透了出來,慢慢地映亮了地底溶dòng:周圍俱是鍾rǔ石,有水滴從石上滴落,發出滴滴答答的響聲。

  余墨輕輕一笑,徑自往前走去,走了幾步方才回頭道:“唐周,你信是不信,你以為會重要麽?”他頓了頓,又慢條斯理道:“你若是想去鏡湖水月,就跟我來;若是不想,就此分道揚鑣。”

  唐周冷冷地說:“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顏淡見狀,不由松了口氣,拉著余墨的衣袖搖了一搖:“余墨余墨,你怎麽會來找我的?”

  余墨低頭看著她,眼眸漆黑,微微笑道:“我趕回鋣闌山境,卻發覺你沒有回來,就猜想你是不是碰見什麽危險了,才一路找過來。不過現在看來,你似乎也沒吃什麽苦頭。”

  “誰說的,你不知道,我啊……”顏淡一路笑語唧唧,繪聲繪色地將分別之後的事qíng歷數一遍。余墨側著頭靜靜地聽著,聽她說到有趣之處,忍不住輕笑。唐周聽著她將自己的所作所為誇大好幾倍來痛斥,也隻得失笑著搖頭。

  “說起來,你在襄都就找到我了,為什麽一直不出來?”顏淡突然想起這件事來。

  余墨微微頷首:“你那時不是還正想怎麽脫身麽?我便是硬扛著你回去,你也不會願意罷?何況——”他語氣淡淡:“後來等你不受禁製約束了,就想著幫忙找神器,我要說什麽,你還會聽得進去麽?”

  顏淡頓時無話可說。雖說她該聽山主的話,可是余墨從來沒擺過架子,日子一久,她也隨xing出習慣來了,連平日說話都是直呼他名字。

  “我一路隨著你們到西南,發覺之前都會有人為你們探路。西南這一帶便是朝廷也管不到,又怎會這樣安定?”

  顏淡長長地哦了一聲,她之前還覺得官府管得太多,連個山賊響馬都沒留下,原來是她錯怪他們了。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是柳維揚啊。

  唐周突然停住腳步,低下身看著前面的一堆碎屑。顏淡湊過去看了兩眼,奇道:“這是什麽?”

  余墨瞥了一眼,淡淡道:“蛇皮。”

  唐周想了想,喃喃道:“莫非他們口中的山神其實是一條蛇?”

  “這也不奇怪,這裡是偏壤,古怪的風俗自然比中原要多。”余墨不甚在意地說,“那兩個領路的當地人身上有一股腥臭味,大概就是蛇的味道。想來帶著這一股味道,蛇也不會吞了他們。”

  顏淡訝然道:“原來是蛇?我還以為是他們平日都是吃腐屍的,結果身上才有那麽一股味兒。”

  唐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你怎的總有那麽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顏淡嘟著嘴不說話了。

  余墨微微笑道:“看來顏淡跟著你倒還是有不少好處,起碼學會適可而止了。”顏淡大受打擊,只見余墨淡淡地瞧著她,嘴角帶笑:“不過也是我對她太客氣了,才把她慣成這樣。”顏淡簡直怒極攻心:“你你你……”

  唐周矜持地笑了笑:“哪裡,理應如此。”

  顏淡眼睜睜地看著剛才還不對盤的兩人差點開始稱兄道弟,隻得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後面,顧自生悶氣。

  他們在地底越走越深,腳下也慢慢變得濕漉漉的,踩下去還有積水濺起。

  顏淡抱著手臂,開始覺得有股寒氣從腳上湧起,耳邊還不斷響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沙沙聲,似乎有什麽正往這裡蠕動:“你們都沒有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啊?”

  唐周停下腳步,聽了一會兒,搖搖頭:“什麽都沒有。”

  顏淡嘟嘟囔囔著:“你當然不會聽見了,凡人的聽覺嗅覺都遲鈍得要命。”

  余墨微微笑道:“我也沒聽到什麽聲音,你莫不是太緊張了罷?”

  顏淡忙停下來細細傾聽一陣,果真再沒有聽見什麽響動,隻好不說話了。可是他們一旦開始往前走,她便又聽見耳邊響起一陣沙沙聲,不由道:“可是真的有……”

  余墨抬起手,只見一團青色的光暈慢慢綻開,一下子把整個溶dòng映得青氣森森。就在一片青芒之中,顏淡直直地看著前面有一團一團糾結在一起的蛇慢慢往他們這裡爬來,蛇鱗映著淡青的光,更顯得鬼氣森森。這大團大團的蛇所經之處,留下一道道亮晶晶的黏液。

  顏淡指著前面,顫聲道:“這裡是蛇窩嗎?”

  余墨往周遭看了一圈,一指左手邊的溶dòng:“往那裡走!”

  顏淡自然不等他催促,立刻轉身就跑,只聽身後嘶嘶聲響越來越大,忽覺後面傳來一陣風聲,她立刻低下身,只見一條色彩斑斕的毒蛇從她頭頂躥過,撞在石壁上。她還沒來得及直起身,不知是誰在她身後用力推了一把,她順勢踉蹌著往前衝。

  一路跌跌撞撞,跨過石筍,踏過水坑,顏淡只聽見身後唐周說了一句:“好了,應該是甩掉了。”

  顏淡上氣不接下氣,手指輕劃,漾開一道白光,只見眼前擺著兩隻huáng澄澄的燈籠。她一愣,方才慢慢地看清了:那兩隻huáng燈籠是長在一張滿是鱗片的三角形臉上,而那張臉幾乎已經貼到了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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