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擯退了張虎,由chuáng底取出兩套早已準備好的禁衛服,便邁出門檻,頂著夜露降霜朝密室走去。
冗廊深深,燭火隨風搖曳,chuī得我衣袂翻卷,發絲亂舞。偶聞梅香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風chuī入鼻間,芬芳幽冷,香氣襲人。
轉入那間破舊不堪的小屋,塵土飛揚,氣味嗆鼻。我不住輕聲咳了幾下,步伐也頓在原地,腦海中閃現的是兩年前,嵐口口聲聲喊著:臭女人,不要再捏了。還有落那張冰冷卻暗藏憂傷的眼睛,我膩著她喊:落姐姐。還有半年前,大哥帶我離去時,緋衣含著淚祝我們幸福。
深深吐納一口涼氣,我咬了咬牙,還是按開了密室的機關。
為了成全天下,有些東西,即使再舍不得,也要舍得。
捧著禁衛服,走向兩個正疑惑凝望我的人,我笑道:“這兩件禁衛服給你們,便可以在宮中自行走動。”
緋衣探手輕撫著禁衛服,美眸掃過我:“何意?”
“幫你們。”我冷硬的吐出三個字。
“幫我們?你有這樣好心?”緋衣嗤鼻而笑,嬌媚的臉上滿是不屑。
“你們進宮刺殺夜宣無非是想為風白羽報仇,可單憑你們區區幾分薄力就想殺夜宣嗎?只有我,只有夜鳶才能幫你們殺了他。”我淡淡地說完,隨後便見緋衣一副‘憑什麽相信你’的目光直she過來。
雁聲遠向蕭關去(6)
“我知道你們為了幫風白羽報仇,早已將死置之度外,可你們若做這樣無謂的犧牲就太可悲了。你們只能相信我,我一定會讓夜宣萬劫不複,我要他一敗塗地。”狠狠的說罷,但見嵐與緋衣對望一眼,竟沒有出言駁訴我,興許是被我眼中濃鬱的恨意怔住,反倒是沉默著等待我的下文。
“穿著這兩套禁衛服,去劫天牢。”
“若有幸能夠見到被捕的三名白樓手下,不要留qíng,殺了他們!”
“然後引來禁衛,你們要反抗,要掙扎,但最後一定要活著被捕。”
我一連三句話,引來嵐的激動,他怒道:“不行,他們都是與白樓出生入死的夥伴……況且姐姐也是其中一人啊!”
“只有死人才永遠不會開口說話。”沒待我開口,緋衣竟率先說話了,那語氣平靜到令人覺得不大真實。
“他們已受了半個月的刑都閉口未言,若要說,早就說了。”嵐連連搖頭,始終不肯接受緋衣的話。
“嵐,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總有一,會有人受不了而松口的。”緋衣如一個大姐姐般,輕輕撫上嵐那烏黑的發絲,水眸底有最深沉的悲哀。
嵐不再說話,緋衣則是側首凝望著我,淡淡的問:“說說你的計劃吧。”
那一刻,我對緋衣不再是反感厭惡,反倒產生了欽佩。一個女子,要說出這樣的話該花費多大的勇氣,可我明白,她做的一切皆是為了大哥。
為了大哥,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是萬劫不複。
◇◆◇◇◆◇◇◆◇
冬寒斂盡風歸去,枯影黯淡,又冷落。
我攏著雙臂朝無力的步在漆黑的冗廊,輕輕的腳步聲不斷回dàng在廊中,一聲聲敲打在耳畔,即深又空寂。
在冗廊的拐角處,我見到身著銀袍華衣的夜鳶,背手佇在廊前,忽急忽慢的風略過他的容顏飄飛。他的神qíng冷淡,瞳中一片空澈,縱衣衫飛揚。烏黑的發泄在肩頭,玄色綾雲絲帶束起,幾縷被風chuī凌。
清寂的眼中不時帶著自嘲卻又深寂的幽光,薄唇微挑,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放輕腳步緩緩接近他身後,踮起腳蒙上他的眼睛,他的身軀微微有些僵硬,隨即松軟而下,微微側頭,清聲笑道:“未央,別鬧。”
“你又知道是我了。”我將手由他眼上取下,而他也回過身含笑凝視著我。我牽起他修長的手,領著他邁入屋內,闖入眼簾的是那被燭光照耀的寒光陣陣炫目的盔甲。
他的步伐頓住了,目光深深的鎖定面前的盔甲,握著我的手緊了緊:“你都知道了。”
我淡笑:“如此震驚朝野的事,誰能不知。聽說,你明就要啟程了,這樣急嗎?”
他點頭:“軍qíng迫在眉睫。”
他松開我的手,緩緩步至盔甲邊,眼瞳中閃著耀眼奪目的光芒,可裡面卻藏著難以令人捕捉的擔憂。
我問他:“怎麽了?”
他的手頓時停留在盔甲那冰涼的鱗片之上,將目光投遞在我身上:“我走了,你怎麽辦?”
深知他言語中的深意,我的神qíng有些恍惚,他是在擔心我。自那夜我們兩的坦白,夜鳶對我的態度似乎有了很大的轉變,雖然臉上依舊是那樣清冷,可我卻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他在我身邊。
“你放心走,不用擔心我。”
他猛然將我擁入懷中,他的手臂收的很緊,我的呼吸有些困難。他的手指cha入我散落的發間,將我的頭深深按在他懷中,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我耳邊來回跳動。
“有些東西若qiáng求不得,定要狠心拋棄。夜鳶寧可負天下,也不願負你。”
“傻瓜,未央怎會讓你負天下。”
他一把將我抱起,朝深深的帷帳內走去,他吻著我,不斷替我解開身上那重重束縛。我攬著他的項,用力回應著,身軀很冷,卻覺得渾身如火在燒,需要人為我洗禮。
我們跌在室內那柔軟的紅毯之上,重重的身軀壓住我,將我包裹的密不通風。手指熟練的來回在我赤luǒ的身軀上遊走,我已經能感覺到身體深處湧起一股熱流,盡qíng燃燒著我的小腹。
我用雙腿纏住他的腰,手臂緊緊絞住他的背,因他的挑弄而渾身顫抖。我亦qíng難自製,後弓身子略帶著呻吟喘息喊道:“夜鳶,夜鳶……”
得到我的邀請,他猛然一挺,深深的進入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將我帶入最高點。
那夜,我們兩都很瘋狂,似乎將壓抑太久太久的qíng緒盡qíng釋放。那時的我沒有想多余的事,我只知道,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
雁聲遠向蕭關去(7)
次,天yīn沉沉,似有一場風雪即將降臨。
我早早便已將夜鳶的盔甲裡裡外外仔仔細細的擦了個遍,然後親自為他穿上。他始終都沒有說話,只是用深深的目光將我鎖定。待我為他將胄甲穿好,他依舊靜靜的站著,盯著我好久。
我傻傻的站在他面前,垂首盯著青磚地面,昨夜想了很多離別的話要對他說,可是現在站在他面前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虎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門,低聲提醒道:“殿下,馬已備好,該走了。”
夜鳶沒理會張虎的催促,低聲說:“我走了。”
我點點頭,輕應一聲。
“我不在你身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他輕輕攬我入懷,臉頰緊緊貼著我的耳朵,暖暖的呼吸拂過發絲。
我環上他的腰,冰涼的胄甲傳入我整個身軀,可我卻不覺得冷。想起一件始終難以啟齒的話語,我考慮再三才說:“有件事,我想對你解釋清楚。那夜我與夜翎什麽都沒有發生,我說的話都是氣話。”
感覺他的身軀怔了怔,雙臂又將我摟緊了幾分:“恩。”
“你信我?”他的反映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一大堆的解釋我在心裡早已重複演說不下百遍,沒想到他會如此回應。
“你說沒有,我便信。”
心底的最深處仿佛被什麽輕輕觸動,dàng出陣陣漣漪。我說沒有,他便信嗎?那我是否也該信他?
由他懷抱中掙扎而出,食指點著他的右頰說:“那天我看到華蓮聖女親你這裡了。”
聞我此言他有片刻的閃神,隨即清雅的笑了出聲:“原來如此。若我說是她主動的,你信嗎?”
“信。”不知為何,聽到他這句解釋我竟沒有質疑,即刻釋去心底的疑惑。隨即我佯裝生氣的說:“她主動,你為何不拒絕?”
“她有利用價值。”他的笑漸漸斂去,轉而是一臉的嚴肅,這樣的他又使我看不透了。既然得到了他的答案我也不想糾纏下去,便轉移話題:“利用也不行,我要懲罰你。”
看他一臉不解的模樣,我的笑意漸起,踮腳在他右頰上落下一吻:“她親了,我也要親。”
“傻未央。”他寵溺一笑,手指輕輕撫過我的眸子,“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眸子很特別?”
我頷首,無言應著。
張虎卻已是心急如焚,又敲了敲門:“殿下,時辰到了。”
我輕輕推著他的胸膛,也催促著:“快去吧,可別耽擱了出征吉時。天龍城的一切有未央在,你安心打仗,一定要回來。”
他不答話,卻是執起我置於他胸膛的右手,食指在我手心中輕輕寫了一個字,是‘鳶’。正當我還在奇怪他此舉時,他緩緩合上我的手心,然後緊緊包裹在他的手掌中,深深的注視著我:“轅慕雪,等我打敗壁天裔,回來娶你。”
怔怔的凝視著他將我手心緊緊包裹住的拳,我呆了片刻,腦海中似乎又有一層記憶被人狠狠剝開。
“轅慕雪,你等著,我打敗壁天裔就搶你回去做新娘。”
我傻傻的盯著那隻手始終沒有回過神,直到夜鳶與張虎一齊踏出門之時我才回過神,邁步衝了出去。對著夜鳶的背影喊道:“夜鳶,一定要回來,我會等你回來。”
背對著我遠去的身影頓了頓,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對我承諾什麽,毅然邁步與張虎遠去。
風勢漸起,清冷如斯,背影漸漸隱入紫陌大道的盡頭,隨之消失不見。
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
也不知站在原地多久,隻覺手足頓時冰涼僵硬,腦海中似乎閃過了許多許多的記憶,充斥著我的腦海。那是一層從來沒有被人探究過的記憶,若不是手心這個‘鳶’字,那個記憶怕是會永遠與我那未被剝開的記憶而埋葬。
紫衣突然急匆匆的跑來,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微微喘著氣:“王妃,外頭來了位公公,領著一批禁衛說是奉皇上口諭請您進宮。”
“進宮?”我收起方才的失態,唇邊勾勒出一抹冷笑:“好,那進宮便是。”
紫衣慌張的攔著我:“不行啊王妃,殿下才剛領兵出征就來了這樣一群氣勢洶洶的人,王上一定別有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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