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堂內同時響起兩道舒氣聲,劉元嘉和劉元喬對視一眼,彼此了然。
“你們怎麽不說話?”滎陽王妃猛地轉過身,“我說的不對嗎?”
“對對對……阿娘說得對。”劉元嘉頷首表示讚同。
滎陽王妃轉向劉元喬,正要繼續開口,劉元喬先發製人,“阿娘!南陽侯府派人來吊唁,路上被我碰見了,我讓人給打出去了。”
“什麽!南陽還敢派人來?!”滎陽王妃忘記了數落劉元喬,“他們怎麽敢來!怎麽有臉來吊唁吾兒,吾兒十六歲嫁入他們南陽侯府,不出兩年就過世,還不是那傅長平給鬧得!打的好,就該打出去!”
傅長平便是南陽侯世子,江都公主劉元君的夫婿。此人拈花惹草,後院姬妾成群,未成婚便有了庶長子和庶長女。
這一樁婚事滎陽王夫婦本不同意,但無奈最後乾武帝賜婚,滎陽王府才不得不嫁女。
哪知過了兩年,劉元君就去了。
滎陽王帶著人上門討個說法,劉元君陪嫁過去的婢女說,劉元君自從嫁過去以後,世子的後院就一直不太平,侯夫人還將整個府中的事務交給劉元君打理,劉元君既要打理府中事務,又要應付傅長平那群姬妾的折騰,還需要幫助侯夫人進行府外的往來交際,偏偏劉元君是乾武帝親口稱讚的“宗室眾女之首”,由不得她不做,由不得她不做好,所以劉元君操勞過度積慮成疾,致使華年而亡。
想起阿姐的死,劉元喬又開始唏噓,唏噓之後,更加堅定了要混日子的決心。她才不要像她阿姐一樣,事事出挑將自己架在了高處再也下不來,最終勞心勞力短命而亡,她就要當一條靠著封地混日子的鹹魚。
不過,混日子的鹹魚也並不好當啊,且不說有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拉著她向前奔跑的娘,就說這一段時間長安城內懸而未決的那一件事吧,想著很令人擔憂啊!
第4章 曲有誤(三)
大魏的皇城坐落在長安城的中軸線上,皇城由三大宮組成,最中間的是天下第一宮千秋宮,乃帝王居所,據說周回有七十裡,其中亭台樓閣無數。千秋宮的正門叫做朱雀門,朱雀門威嚴高聳,在長安城二十裡外的地方就能看到朱雀門。
朱雀門只有在一年一度的正旦朝會,或是除夕、帝王誕辰這樣的大日子才會開啟,平日裡是不開的,若有官員想要入宮,只能走千秋宮左右兩側的宣平門或者宣直門。
這兩個宮門也不是想走哪個就走哪個的,除非皇帝有特別的禦令,不然官員入宮覲見只能走宣直門,而宗室入宮只能從宣平門進。
乾武二十八年正月初六的亥時,千秋宮的宮門在落下兩個時辰後因一道緊急的禦令再度開啟。開啟的是宣平門,這多半意味著,被皇帝急召入宮的,是一位宗親。
此刻,宣平門外站了一高一矮兩個內侍,這兩個內侍各提了一盞宮燈,正焦急地伸著脖子向遠處張望。
“常侍,您說王上怎麽還不到,這都過了一炷香了。”稍矮一些的緊張地詢問旁邊那個高了自己一頭的。
“別急,陛下禦令,殿王上會來的。”話是這麽說,但是高個子的也拿不準,只要沒見著人,他就不能打包票,已經入了冬,夜深路滑,萬一路上出了什麽事可不得了。那位雖是個王,卻也是正正經經的繼後嫡子。
矮個子的被凍得不行,他趁著高個子不注意,暗中跺了跺腳,好讓自己暖和些。他是個黃門內侍,剛調到宣政殿不久,領的都是些夜裡輪值這種十天半月見不著主子一回的差事。不過新來的到哪兒都會受欺負,尤其是在皇城這種拜高踩低的地方,他早已習慣了。
許是動靜大了些,被身旁的常侍察覺,常侍歪頭看了他一眼,他急忙低下頭去老老實實站好。
“覺著冷?”
他搖搖頭,不說話。
“快了,掐著時辰算,應當到了。”常侍大約看他年紀小,不忍責備,便稍稍安慰道。
剛說完,遠處響起了馬車疾馳的聲音。
“來了來了,快站好!”常侍拍拍他的後背,他急忙提著燈歸位。
疾馳的馬車在二人面前穩穩停下,驅車的馬夫亮出了玉牌,“滎陽王奉禦令入宮見駕,於常侍可是在此等候我家王上?”
“正是。”於常侍不過和這驅車的馬夫就打過一次照面,沒想到他居然記得自己,頓時面色更加和善,“陛下已在宣政殿等候王上,煩請王上快些吧。”
“有勞常侍等候,”馬車的側簾忽然被掀起,滎陽王從車內探出頭,“二位若不嫌棄,可隨本王的車架一同入內。”
“這……”於常侍愣了愣,他沒想到滎陽王會這麽做。
滎陽王拍拍車壁,“不是說皇兄等得急嗎,二位上車,我們也能快些到達宣政殿。”
於常侍抬頭望了望天,是讓陛下等得太久了,於是他低頭俯身謝恩,“謝王上恩典。”
小黃門內侍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於常侍拉上了滎陽王的馬車,不過二人是斷然不敢進內的,隻佔了車外踏板的一小塊地方。
待二人坐穩後,車夫拉起韁繩,馬車快速通過了宣平門,疾馳在悄無人煙的皇城宮道上。
平日裡哪怕是宗親,也不能這般在宮道上疾馳,但是陛下催得急,特意囑咐過滎陽王可乘車架長驅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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