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明日辰時啟程,王妃可是有物件要臣帶給王上?”扈仲假裝自己沒聽到滎陽王妃前頭那些抱怨,只聽見了最後一句詢問。
“門下督稍後,吾命人收拾些東西給王上。”滎陽王妃起身吩咐女婢收拾東西去了。
劉元喬背著手走到院子裡,走到扈仲身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問道,“父王真的是因為要商討和談之事才不能回來的?”
扈仲面不改色,“回翁主,是。”
看扈仲這樣子不似作偽,劉元喬拍拍手,狀似無意地繼續問道,“除了父王,現下還有哪些宗親在長安?”
扈仲抬眸看了劉元喬一眼,隨即低下頭,恭恭敬敬地回答,“還有恆山王、淮陰王、膠西王、閩川王、廣陵王。”
劉元喬聽完“哦”了一聲,扈仲拿不準這一聲“哦”是什麽意思,便沒有接話。
扈仲拿著王妃準備的東西告退,劉元喬盯著扈仲的背影若有所思。
恆山王、淮陰王、膠西王、閩川王、廣陵王,加上她的父王滎陽王,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陛下召回京中的這些人,皆是膝下有待嫁女之人。
注釋:
【1】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出自《三國演義》。
【2】日曜家族:杜撰,歷史上沒有,倒是有一個“黃金家族”,就是成吉思汗那個家族,乞顏孛兒隻斤氏。
第3章 曲有誤(二)
舊的穹廬王帳被拔起,白色的帷幕紛紛垮塌。燕祁從孤臣手中接過火把扔進了帷幕中,火舌很快席卷了它們。
烈焰熾熱地焚燒著已成廢墟的王帳,衝天的濃煙預示著南圖勒濟曼王時代的結束。
“誦咒,引王上路。”
這道指令本該從王汗大祭司的口中發出,可不久前,王庭的下一任主人宣布,大祭司以血為媒,以魂魄為引,親自為先王引路去了,所以這道“引王上路”的指令,便由手執日曜劍的燕祁發出。
王庭上下,並無人有異議。
指令一下,四十九位黑衣引渡使便圍繞著烈焰駐馬誦咒。誦咒完畢後,除了燕祁之外的在場所有人拔出匕首,擱下了自己的一縷發辮。
圖勒有殉葬的風俗,但是在場的這些人不是貴族,就是王庭眾臣,不可能真的為王殉葬,所以便有了“削發代首”的慣例。
發辮被投入火中,同王帳一起化為灰燼,這些灰燼,將成為先王陵墓封土的一部分。
火勢漸漸變小,在火舌消失的前一刻,燕祁一聲令下,送葬的隊伍便抬著先王的靈床從臨時搭建的帳中走出。
孤臣已經將馬牽到燕祁的身邊。
燕祁利落地翻身上馬,一拉韁繩,馬立刻竄了出去。
送葬的隊伍緊隨其後,隊伍的兩側是由孤臣率領的王汗親衛,再接著往下是圖勒各部的大軍。
濟曼弑兄奪位,雖死得突兀了些,但死後仍以王汗的規格入葬,燕祁自認為,她足夠對得起她這位阿爹了。
入葬點在草原深處一條乾涸的河床上,護送靈床的隊伍走了足足兩個時辰才走到入葬點。
冬日的草原凍土千裡,想要在河床上掘出一方墓穴可不容易。
為了不讓濟曼王無處可葬,燕祁派人用了“火燎”之法,先將墓穴點用烈火烤暖,再掘出墓穴。
入葬的儀式要比引渡的儀式簡單很多,因為圖勒人認為,引渡過後靈魂早已進入長生天,留在人間的不過只是曾經棲息的軀體,失去了作用的身體,僅僅只是一個軀殼罷了。
“入葬。”燕祁發出了葬禮的最後的一道指令。
濟曼王的靈床被緩緩放入墓穴,緊接著,王帳的灰燼被盡數覆蓋在靈床上,灰燼的最上面再封一層河床的封土,而後,燕祁驅馬踏上了墓穴,勒著韁繩驅使馬封土上轉了一圈。
等她做完,其余的人再循著她做的輪流做上一遍,所有人做完後,河床又恢復了原先平整的模樣,根本看不出河床之下掩埋著圖勒曾經的最高首領。
這是圖勒王族流傳至今的安葬方式,墓穴不起陵,是怕圖勒的敵人撅了墓。
至此,濟曼王的所有安葬儀式就此完結。
至少燕祁是這麽想的。然而她這麽想,不代表所有人都這麽想。
當燕祁準備離開時,斜後方忽然有人連人帶馬竄了出來,堵住了她的去路,語氣不善,一眼能看得出對燕祁的不滿,“燕祁王子,儀式似乎還未結束吧?”
燕祁抬了抬眼眸,看清了來人的樣貌,“左賢王,你有什麽話說?”
左賢王阿魯亥被燕祁盯著,冷不丁打了個寒戰,燕祁的眼睛太冷,冷得像蒼嵐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有那麽一瞬他想住口,但是燕祁此舉實在不合祖製,於是大著膽子開口道,“王子此前一直生活在大魏,近幾年才回到圖勒,怕是不知道,王汗去後,左右近侍之人需得殉葬。”
“殉葬?”燕祁將這兩個字在舌尖來回倒了倒。
阿魯亥感覺自己聽到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冷笑,可他用余光掃視周圍的人,大家的神色都沒什麽異樣,他不僅懷疑是自己生出了幻覺。
“從今日開始,圖勒沒有這一條祖製了,王庭近侍,無論男女,都不必再殉葬。”雷霆千鈞的話被燕祁用輕飄飄的語氣說出來,也改變不了它令人震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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