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嘉支走秋芃,吹熄了蠟燭,坐在黑暗中等了一陣,確認屋裡屋外沒有了動靜後,他彎腰從塌下拽出一方小包裹,將它斜挎在身上打了個緊實的結子,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
為了不鬧出太大的動靜,劉元嘉先將床支開一條縫隙,俯身貼在縫隙上聽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確認外面真的沒有守衛以後,再緩緩地將窗打了個半開。
一條腿先跨出去,穩穩撐在地上,另一條腿再跨過去,雙手撐著窗,讓自己的上半身像水一樣從半開的窗縫中流出去,最後緩緩合上窗戶,大功告成!
劉元嘉長舒一口氣。
阿喬,別著急,阿兄這就來救你!
滎陽王府他待了十九年,還不是輕車熟路嘛!
劉元嘉專撿角落鑽,撿沒人的地方走,在不懈的努力下,他成功到達了滎陽王府的圍牆下。
就差最後一點,翻過這座牆,就是府外的小巷,小巷通大巷,大巷通城外,只要他成功出了王府,他就有各式各樣的方法混出城!
劉元嘉摩拳擦掌,後退幾步,而後加快速度縱身一躍,馬上就要看見圍牆外面的小巷了,忽然一道嚴厲又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在幹什麽?”
“啪嘰”,劉元嘉重重摔在地上,仰面朝天。
滎陽王妃怒氣衝衝的臉倒映在劉元嘉的眼中,頓時,他的五官像抽筋了一樣不聽使喚,“阿……阿娘……”
哪怕離大功告成只差一點點,那也是功虧一簣。
“你聲音怎麽啞了,可是上火?”滎陽王妃壓抑著自己恨不得衝上去抽人的衝動,轉頭吩咐夏芷,“翁主上火了,你去讓膳房給翁主煮點敗火的湯。”
“是。”
“還不起來?要阿娘親自扶你?”滎陽王妃假意彎腰。
“別,別,就起來。”劉元嘉從地上翻坐起。
“回西泠台。”滎陽王妃撂下一句話轉身便走。
劉元嘉卻知道,這事兒沒完呢。
他好不容易等到阿娘出府,卻原來是她請君入甕,接下來,怕是有一場重罰。
注釋:
【1】懸泉置:河西走廊上的一處驛站,因有一泓懸泉而得名,最高長官稱為“置嗇夫”。
第15章 曲有誤(十四)
在草原上,火是個稀罕玩意兒。尋常人家能舍得在夜裡用火把照明就很不錯,更別提什麽燈油和蠟燭這一類的昂貴物,這些東西也只有在貴族家才用得起。
不過即便用得起,平日裡也不會有貴族家會徹夜不停地燃著燈,除非真的是有緊急的事務,否則天一黑,大家也就睡下了。
若說圖勒有哪裡會徹夜不停地燃著燈,那便只有王汗的穹廬大帳。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容易讓野獸和敵人趁虛而入,為王汗的安全考慮,穹廬大帳會在黑夜燃燈,外部也會有手執火把巡邏的士兵,在更遠一些的王庭邊界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燃上一個火堆,野獸畏懼火光,這樣可以防止野獸入侵。
可今夜的王庭有些不同,除了邊線一帶燃著火堆,王庭內部幾乎一片漆黑,就連穹廬大帳周圍也黑黢黢的,不僅沒火,連巡邏的士兵都不在。
事出有因,這個因就是燕祁王近日憂心西境右賢王轄地的戰局,夜裡淺眠,稍微有一點動靜和光亮就會驚醒。王汗為了睡一個好覺,從而養足精神對付呼圖赫特那個叛臣,特下王令撤了今夜穹廬大帳照明火以及大帳周圍的巡邏。
本來除了王汗的王帳附近,王庭內部也不會其他的地方平白無故地在夜間燃火,王帳附近的火光一撤,再加上今夜的月光十分黯淡,王庭就像被籠罩在一片黑霧裡。
身為王汗護衛統領的孤臣白日據理力爭過,但燕祁執意撤火撤巡,他隻好服從命令。
巴彥安慰他,天下沒有那麽巧的事,隻撤了一夜的光就會出事,不就一晚嘛,沒事的。
孤臣聽著覺得不太靠譜,想蹲在暗中監視王帳周圍的動靜,護衛燕祁的安全,被巴彥勾著脖子拽走了。
巴彥將孤臣帶回自己的營帳,摸黑從營帳裡翻出隻酒囊扔給孤臣,“呐,蘖酒【1】,王汗賞的,沒喝過吧!今日兄弟忍痛讓你開開眼。”
孤臣擰開酒饢的旋口聞了聞,是好酒。
“蘖酒在圖勒和燈油一般昂貴,”巴彥拍拍自己的左肩,“是不是好兄弟!”
孤臣話少,此刻更是懶得理他,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巴彥,巴彥接過去也飲了一大口,二人就著黯淡的月光,將酒饢裡酒喝了大半。
巴彥痛快地打了一個酒嗝,將塞子旋了回去。
圖勒人海量,像巴彥和孤臣這般空著腹喝酒都不見半分醉意。
孤臣看了一眼月亮,言簡意賅地扔下兩個字,“走了,”然後他就頭也不回地真的走了。
孤臣走後,巴彥對著月亮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筋骨,打著哈欠走進了營帳中。
王庭一夜寂靜,然而破曉時分,遠處一道道狼煙直衝九天,打破了這份寂靜,王庭外圍巡邏的士兵看見了狼煙,急忙吹響了號角。
孤臣在第一聲號角聲中驚醒,而後急忙起身離開營帳往穹廬大帳的方向衝去。
周圍營帳中的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一個個睡眼惺忪地走出來面面相覷。
“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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