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遂努力在記憶中搜尋對燕祁的印象,然而失敗了,那個圖勒濟曼王的棄子,背井離鄉來大魏當人質的小孩,他是一點都記不清,誰能想到這個孩子十幾年後能活著回到圖勒,成為勝利者,蒙騙了大魏君臣,神不知鬼不覺地成為大魏的心腹大患?
只怕他那位在千秋宮裡的父皇還以為燕祁不過是個行事荒誕的蠻夷庶子,只不過運道好才爬上了王汗之位。
“事已至此,我大魏日後該如何自處,請您賜教。”劉遂覺得湯籍既然願意告訴他這些,那麽心中必有謀劃。
“賜教不敢,臣隻想提醒殿下兩點,”湯籍豎起食指,“第一,決不可讓燕祁一統圖勒。”
“第二呢?”劉遂追問。
“第二,滎陽或可用。”湯籍故意不點破,等著劉遂的反應。
劉遂先是疑惑,繼而豁然開朗,“多謝湯公為我大魏謀劃,只是孤還有一慮,我大魏以孝治天下……”
湯籍打斷劉遂的話,“之前臣對殿下說,陛下是您君父,面上不可忤逆,臣現在還有一句,殿下不僅是陛下的長子,更是大魏的儲君。”
說完,湯籍鄭重地望著劉遂。
劉遂忽感自己背負千鈞,他亦鄭重地稽首,“承湯公教誨,孤蹈命以踐。”
“如此,臣便可放心離去了。”
哪怕劉元喬心中有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時限一到,她還是不得不從雲朔啟程,踏上前往雁城王庭之路。
三月下旬,冰雪消融,道路不再被雪層所覆蓋,西北的山川地貌明晃晃地展露在劉元喬眼前。
他們現在行經的這一段丘陵在外觀上呈紅色,還是深淺不一的紅,像女兒家所用的胭脂。
劉元喬覺得稀奇,命春蕪開了馬車門,她隔著絹扇看了個囫圇。
左賢王騎著馬走在馬車左側,“君侯,過了這一段丘陵峽谷,便出了本王所轄的東境。”
“速度還是挺快的。”春蕪替劉元喬回道。
“快?還成吧。”
很快劉元喬就知道左賢王說的“還成吧”是什麽意思。
隊伍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出紅色的丘陵。
“君侯,我們即將入雁城了。”
劉元喬悄悄將絹扇下移,露出一雙眼睛,這一看,稀奇得很。
雁城的城門竟在兩座山之間,用一種黑色的石塊壘成,城門上懸著兩隻雄鷹一隻狼。
劉元喬以為雁城是一座和雲朔城一樣的城池,越過城門以後她才發現,雁城同中原風格的城不同,與其說是城,不如說是草原。
放眼望去,一團團一簇簇,都是營帳。
車隊在草原上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終於停在一道木頭扎成的圍欄前。
劉元喬心知眼前便是王庭入口了,入口處排排站了好幾個穿袍子的圖勒人,還有一些配刀的士兵,輕輕扯了扯春蕪,“你快看看,一個有沒有戴鷹頂金冠的人?”
關隴王告訴過她,圖勒王的冠冕是一頂鷹冠。
春蕪仔細在人群中搜尋,未果,“君侯,並無。”
難道燕祁還沒回來?
不對啊,左賢王明明告訴她燕祁已經到達王庭了。
馬車外忽然響起一陣讓人聽不懂的圖勒語,劉元喬同春蕪面面相覷。
而後,左賢王敲了敲車窗,春蕪急忙打開,之間左賢王坐在馬上俯身解釋道,“君侯,王汗命我等先行護送君侯去營帳歇息。”
劉元喬看了一眼春蕪,春蕪急忙問,“那燕祁王他不見我家君侯嗎?”
“哦,王汗說他曾在大魏待過十余年,深知大魏有大婚之前雙方不見面的風俗,王汗體諒君侯背井離鄉,故而決定遵循大魏嫁娶的風俗。”
“那大婚之日定在何時?”春蕪又問。
左賢王罕見地犯了難,“君侯見諒,圖勒的吉日皆有大祭司卜算,而大祭司卜算出的吉日在……”
劉元喬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
“在九月。”
“呼……”
緊張過後,劉元喬頓時狂喜,也就是說,她半年內都可以不用見到燕祁?!
天下還有這麽好的事?!
“君……君侯。”
劉元喬朝春蕪點點頭。
“王汗既體諒君侯,願意遵循大魏大婚前的規矩,君侯自然願意投桃報李,大婚之日,便依照圖勒的風俗來。”春蕪也重重舒了口氣。
“如此甚好。”左賢王肉眼可見地放松了表情,“君侯不覺得我圖勒怠慢就好,那我等便護送君侯前往營帳?”
“可。”春蕪回答。
劉元喬可開心了,左賢王居然還怕他們會覺得怠慢,她巴不得越晚見到燕祁越好。
穹廬大帳
燕祁專心致志地處理軍務,左大將聽見外面的動靜,忍不住問道,“王汗真的不去看看?”
燕祁連頭也不抬,“不去,你們也不許去看,人家承平侯千裡迢迢過來,未必能在短期內適應草原上的生活,咱們能將就他一些是一些,別去給他惹麻煩,若讓本王知道你們誰偷偷去了,別怪本王翻臉不認人,聽到沒?!”
左大將縮縮脖子,“是。”
注釋:
【1】一代新人換舊人:出自劉斧《青瑣高議》
第19章 曲有誤(十八)
營帳在王庭後半部分的西北側,隊伍從王庭正門進入以後,需得穿過前庭,中庭才能到達後/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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