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昕心裡微暖,抬頭看著她,彎起眼睛笑:“夫人,你們要多多保重。”
“想好要去哪裡了嗎?”施夫人耐心地問道。
席昕搖頭,隨後又是一笑:“我想去很多很多的地方,想要把我看過走過的風景,一一記載下來。”
施夫人也笑了:“還真是個不錯的想法。”
她松開席昕,替他整理了一下頭髮,“去吧,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席昕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爾後,抬步往外面走去。
席昕離開那天,柳若菡帶著許多東西來送行,看著他將要坐的驢車,一臉不放心地叮囑,仿佛要將此生說不盡的話,都一一道了個明白。
他不顧席昕的婉拒,硬是將一大包東西塞進他的懷裡。
柳若菡眼紅紅地,大聲強調道:“這些都是我做的,你不許不要。”
席昕神色無奈,鄭重地點了下頭。
在席昕即將上驢車時,巷道那邊匆匆跑來一個身影。那人身著一襲青衣,背著一包東西,朝這邊走來。
席昕見狀,不由得一愣。
隨後,他笑了笑,問:“你是來給我送行的嗎?”
兩人對望一眼,眼中均沒有離別愁緒。
他們之間,也無須談論這些外物。
將軍府倒下,施謹之的母親在重病死去後,他對於那所毫無人情味的府邸再沒有任何眷戀。
蔣氏彌留之際,曾對施謹之說道:“娘希望謹之可以過得快樂些。不要被所謂的名利遮住了眼睛,變成跟他們一般的人。”
施謹之紅著眼圈點頭。
在得知席昕要離開的消息,他似是想通了些什麽,將母親的骨灰連同包袱一起帶走,來到了侯府。
原本以為快要趕不上了,沒成想,卻正好遇見了他的好友。
在清風樓初見,他們微笑道別。
除夕夜廟會再遇,兩人才算真正相識。
越是接觸,便越是發現他們兩個身上有著這麽多的相似點與愛好。
何其有幸啊,人生能遇到一個知己。
“你去哪裡,要做個伴嗎?”施謹之笑問。
席昕愣了下。
“好啊。”
*
看著長子沉默不語地盯著外面,卻沒有勇氣走出去送別,施夫人不由得在心底暗暗歎氣。
“霖兒。”她沉聲喚道。
施霖回頭,臉色蒼白。
他對著母親微點頭:“孩兒在。”
施夫人挪開目光,淡淡地說:“若是席昕對你有半分好感,我都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聽到母親的話,施霖猛地抬眸,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隨後,他慢慢地垂下眼眸,將眼中情緒一一掩蓋。
若是他知道,母親早就清楚此事,還會努力掩藏自己的心思,試圖保護席昕麽?
施夫人卻笑:“很意外嗎?你們是我生的,有什麽心思我看不明白?”
施霖本以為,他有足夠的時間,來等席昕慢慢開竅。
可是,他算計了這麽多東西,卻唯獨沒算到人心。
席昕不喜歡權勢,也不願意與人勾心鬥角,不想一日日地以面具來示人。
若是強留下他,他會過得不快樂。
這些,施霖都知道,正是因為清楚地意識到這點,才令他這麽痛苦。
施夫人暗暗搖頭,“施家的人,都是死心眼,認定了一件事,便不會輕易放棄。”
“不是母親不願意幫你,只是,凡事不能強求。這只能說明你們沒有緣分,你……明白麽?”
“我明白的。”施霖認真地看向她,低聲呢喃,“我都明白,我也很清醒。可是,母親……我還是會難過。”
施霖忽然低頭,牢牢地抓緊雙手,“您教過我,做什麽事情,都要承擔起責任。我,也知道我的責任在哪裡。可是,可是……”
“您沒有教我,若是難過,無助時,我應該怎麽辦。”
“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麽,才會不這麽難過。”
他最重要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霖兒。”施夫人輕聲喚道,伸手擦了擦他的眼角。
直到此時,施霖才發現,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淚流滿面。
“席昕應該還沒走遠,你不想去送送他嗎?”她問自己的孩子。
施霖抬頭,看見母親眼裡滿是鼓勵。
施夫人笑:“去吧,不要讓自己後悔。”
施霖神色逐漸變得堅定起來,隨後轉身跑了出去。
等到他跑到大門外的時候,正好看見了施宸的書童。
柳若菡對他行了一禮,還未出聲喚人,便聽見施霖問道:“席昕呢?”
柳若菡怔了下,下意識回道:“走了。”
他的話剛說完,便看見以往在他記憶裡對人冷淡,行事冷靜的大少爺,像是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一般,整個人變得恍惚極了,臉色也雪白得很。
他神色恍惚地看向柳若菡,怔怔地問道:“走了?”
柳若菡點頭。
“嗯,走了。”
*
村莊養傷的施宸,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似乎有什麽東西離開了自己。
他走下床,失魂落魄地望向窗外。
天空蔚藍無比。
總覺得很不安,究竟是為什麽呢?
照顧他的小兵端著藥碗進來,看見施宸下地,連忙說道:“哎哎哎,二公子,您的傷還沒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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