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可憐的威爾。”江月鹿歎息,“騙過了弟弟,卻沒有騙過你。”
“為了保護瓊,那段時間的威爾表現得格外聽話。你逐漸發現,讓活人聽話可以不用金錢和美人,甚至用不到鞭子和刑具。只要祭上一招,他們就會非常聽話。”
“可以不費一刀一劍就拔出威爾硬刺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讓一個活人無比聽話乖順的東西是什麽?”
江月鹿逼視著他,“是家人啊。”
“能傷人無形的,就是人的軟肋。”
“你叫來威爾,對他說明了通天之船的構造。”
“你告訴他,我不光需要你的手藝和你老婆的神木,我還要實行千人以上的血祭,其中最重要的供品能為船提供動力,那是木船得以通天的根基。就是你們這一族的人。你這麽對威爾說完,讓他做一個艱難的選擇。”
“這個祭品,是瓊。”
“還是他的女兒。”
藍眼嬰兒大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公館。他笑得如此癲狂,好像連整個瘦弱稚嫩的內髒都要被嘔吐出來。
終於,他停止了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麽蠢的人!”
“先前怎麽都說不動的家夥,腰杆硬得像塊石頭!在被我威脅說你的女兒在我們手裡以後,就再也不敢動啦。看著這麽老實的他,我才恍然想起來。”
“是我忘了,我在這裡待了太久,忘記了人最害怕的是什麽。精怪祖先們不是教過我嗎,想要真正嚇到人,得找到他們最寶貝的東西。”
“嚇到?”江月鹿覺得他離譜至極,怒極反笑,“就為了這些……好玩的樂子,你就殺了那麽多人。就為了一條……這樣的船?”
那藍眼嬰兒被冒犯一般死盯著他,“凡人螻蟻,怎麽明白通天的含義!”
“為了登天,祭獻幾個人又怎麽了?倘若他們能被我一起帶著上天,那應該感到非常光榮,非常榮幸!我都不和他們計較,你來算什麽帳?”
說著,他將呆滯的德雷克三人扇風掃起,全部滾到了陣法中心。
“還有他們,也要一起獻祭!”
德雷克蠕動了兩下嘴唇:“老爹……”
換來的是嬰兒的漠然不理。
“我照顧你,收養你,給你們多少吃的喝的,你們叫我一聲老爹,就該報答我。”嬰兒與他對視,毫不示弱,打算在這個最不聽話的孩子抗議之前,就先撕碎他的嘴巴,但是他沒想到,德雷克居然流出淚來。
“只要是您的吩咐,我一定會去完成啊……”
“我幫您,不是因為您給了我喝的吃的,也不是撿了我回去,更不是給了我很高的職位。”德雷克流著淚大聲道:“我幫您,完全是因為我當您是父親啊!”
嬰兒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短暫地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那就更好了,那你就更該以身作則,死在他們前頭。古裡安,阿金,你們也把我當作唯一的父親是吧?那你們就更該去死。”
轉眼之間,他就把德雷克的哭訴當成了威脅另外兩個孩子的把柄。
江月鹿搖了搖頭,他從未見過這麽無恥的人……就算在鬼當中,也是少見。
一聲輕呼喚回了他的思緒,“神明大人。”
江月鹿轉回頭,看到地上的奶凍發出幽白虛弱的光芒。
“我很早就死了對嗎?”
她醒來後,聽到了藍眼小嬰兒的話。知道他就是前任都主,恨不得馬上衝過去殺了他。但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呆住無法動彈。她很想反駁,但是許多迷惘的問題都在嬰兒的話裡得到了解答。
“第一次向您求助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因為我很久都沒聽到人的聲音了。”
“我對您說,我被關在了一號公館,不能出去,希望您能幫幫我。”
女孩兒的聲音像一隻幽靈,“但您進來這麽久了,有找到過我嗎?聽說有一種妖怪,是人死之後的鬼魂縛在了房子裡,我應該和它們差不多吧……所以我很早就和爸爸媽媽一起死了……”
蓉蓉的聲音痛苦起來,“想不起來……頭疼……”
江月鹿將奶凍抱了起來,“蓉蓉?”
“您現在是在抱著我吧。呵呵,真想念這樣的擁抱……爸爸和媽媽從前也會這麽摟著我。但是他們後來卻總是吵架……媽媽還帶走了哥哥,我忘不掉他們離開的眼神……”蓉蓉發出了抽泣,“他們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嬰兒笑吟吟道:“是啊,他們是不要你了。你的老爸寧願獻祭自己的親女兒,也不願意犧牲自己的弟弟。唉,你真可憐啊!”
江月鹿罵道:“你給我閉嘴,不要再說了!蓉蓉,他說得不對,他在激怒你,不要聽他的!”
他低頭,迅速捂住蓉蓉的耳朵,他很快想起,這是幽靈女孩的寄居身體,一隻奶凍,它根本沒有耳朵。
嬰兒笑呵呵道:“這座公館裡,她無處不在。所以我說的話,她全部都能聽到。你能捂住她全部的耳朵嗎?”
該死!
這是蓉蓉的優勢,為他們提供了很多幫助。但是沒想到,卻反過來傷害了她……江月鹿不知所措地摟著抽泣和尖叫不停的奶凍,好像隔著時空摟住了一個小小的女孩,她有著東方女性的黑眼珠,又有著東方男性的金色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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