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附在一個還未降生的死胎身上,他能懂得什麽是真正的歡樂苦楚?他什麽都沒有經歷過,他根本看不明白。”
“不多說了……接著看下去。”
“你就會明白,他有多可悲。”
話音落下,腳下再次出現一道縫隙,小白狗變成江月鹿,很快又墜落了進去。
第120章 銜尾船38
這是一個昏暗的房間。
窗戶映出荊棘般的黑影,時而變幻成高瘦的鬼影,貼在玻璃上偷窺室內。外面響起一陣接著一陣的哭聲,夾雜著狂風驟雨的氣息,使得房間內氛圍更加凝滯。
角落坐著一個人影,他一動也不動。
好久了,江月鹿才聽到他發出一聲歎息。
“啪嚓。”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抬起頭來,看到門口站著一隻熟悉的小白狗。那是女兒最愛的小寵物。
來到鬼蜮之後,船上的活物都受不了汙濁潮濕的鬼氣,接二連三地死去。這裡連條活魚都沒有。他原本想送走這隻小狗,但不知為何,它卻奇跡般地生存了下來。
想到這兒,威爾苦澀一笑。
這也是他們如今的生活中,為數不多的奇跡了。
“願願。過來。”威爾喊了兩聲。
平常這隻小狗和他不太親近,但這時候的威爾希望有個活物陪伴著自己,充滿耐心地招呼著小狗。
對此,江月鹿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怎麽……怎麽還是一條狗啊!
這個嬰兒車是對狗有什麽執念嗎?
變成個罐子,瓶子也行啊,鹽巴,辣椒不行嗎?
——倘若高材生童眠在這裡,一定會對江月鹿的文盲發言嗤之以鼻:靈魂層次的轉移只能發生在活物之間,罐子瓶子都是死的東西,把你轉過來你還活的了嗎?這一條狗恐怕就是莫大鬼蜮上,除了人之外的唯一一個活物了。
江月鹿甩著尾巴逛到了威爾腳邊。
不自在地讓對方摸了兩把,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如果狗有雞皮疙瘩的話。
幸好威爾很快就開始自言自語,“還好,來的是你,我不用裝得胸有成竹。”威爾又歎了口氣。
江月鹿有點明白了。
這個時候的威爾已經被抓來了鬼蜮,但是身為一家之主,他有責任也有義務保護好自己的家人。為了不讓妻子和孩子擔心,他一定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那個人,不,那隻鬼。說自己是鬼都的都主。”威爾低聲說著,腦海中浮現出了鬼物龐大的體型和醜陋的面龐,他不自覺地發起抖來,“它想要我們的族人祭船。它想要……”
江月鹿注視著不停顫抖的威爾,決定展示友好,蹭了蹭他的手背。
異樣的溫暖拉回了威爾的神智,他慢慢變得平靜,低下頭來苦笑道:“我怎麽會讓自己的血脈至親去冒險,那條船是我製造出來的,應當由我來背負這種命運。”說到這裡,他不禁又打了個哆嗦。
恐懼已然刻在骨子裡,已然侵入肺腑。
他的精神狀態非常緊繃,不時就會進入崩潰階段。
剛才被安撫下來擁有的理智又被瓦解,威爾的手又顫抖了起來。
“我怎麽,我怎麽會造出那樣的船啊……那種船,不可能出現在世上……那樣的船……”失魂落魄地重複著,威爾失控般捂住了臉,“那是一個怪物,一個吃人的怪物!我造出來的船會吃人,船會吃人啊!”
“吃人?”江月鹿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沉下聲,問道:“吃掉誰?”
威爾捂著臉,動也不動。許久過後,他嘶啞的聲音才從手掌下傳來,“我的弟弟,我的女兒,我的兒子……”
這句話說出來後,威爾卻奇妙地松了口氣。
他最害怕的事,不正是失去骨肉至親嗎?
自從被都主暗示後,他的心就懸在高空,與他們分離的可能性被拉到最高,他變成一個無法控制、無法守護的父親,哥哥……可是現在,他確定了。
他不會失去弟弟和孩子。
江月鹿看到男人奇跡般恢復了精神,他抬起頭來,對著空氣下定了決心,“只要是我們一族的人,都可以祭祀。”
“那我也可以。”
威爾扭過頭,望著這隻默不作聲陪伴著自己的小白狗,清澈如鹿的眼神讓他恍然覺得,這並不是一隻狗。
很快他就為自己的念頭感到可笑,摸了摸願願的頭,“知道嗎,你其實還有一個弟弟。”
這句話讓江月鹿的心凝滯了。
但很快,他意識到,威爾說的不是自己。
“那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小狗,和你一樣可愛,但它的身體很虛弱,很快就死掉了。”威爾回憶道:“當時蓉蓉非常傷心,這點隨了她媽媽,都很心軟。”
“她沒有吃飯,晚上也很難睡著。畫完草圖之後,我去她房間看了一眼,發現她正坐在床上發呆。”
他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故事講述者,但真情是最好的氣氛製造器。
江月鹿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蓉蓉的房間。
他看到一個小女孩坐在床上,在為自己剛剛死去的小狗傷心。她的年齡和智力讓她艱難地理解著失去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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