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經理和行政經理吵著吵著突然和諧地握了手,詭異地達成共識,說不佔用大家時間,今晚會商討出一個方案交給老板。
陳森頷首,會議就進入了下一個階段,關於某個項目的前期調研匯報。被推上來的女生講話不知道為什麽講話磕磕絆絆,陳森聽不清楚,自認為有禮貌地打斷對方,她卻更緊張,一個字說不出來。最後還是她的上司出來救場。
本來只要兩小時的會議最後不知不覺開到了三個小時,陳森率先從會議室裡出來,聽見身後下屬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陳森步履不停,乘上電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在寬大舒適的辦公椅中,突然開始失神,猛地一下反應過來後,望向落地窗外的天空。
夜幕不知何時順著地平線爬了上來,三十層的高樓不會聽見底層喧鬧的聲音,世界是那麽的靜,像是被黑暗統治,他被黑色的幕布裹滿全身,不再看見、不再聽到。
時間因此變得很慢,慢到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見縫插針地湧到眼前。
高中,沒見過許星然之前已經聽過他的名聲,傳他是私生子,手腳不乾淨,玩的花,經常在學校後巷和人不清不楚。
第一次見面是在食堂,許星灝拉下他的衣角,隻說了輕飄飄地五個字,“那是許星然。”
他從小家庭美滿,父母恩愛,不談許星然的個人作風,光是他的身份就會讓他下意識排斥,更何況,他還是許星灝不喜歡的人。
他看向他的目光是帶著不加掩飾地不恥和厭惡,然後下一秒,他看見許星然狠狠地抖了一下。
那會的許星然很瘦弱,寬大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和成年人的衣服一樣,他的臉又小又白,眼睛又很大,瞳孔顏色很淡,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很好欺負。
就像他現在,被他這樣看著,只會發抖,頭埋在衣領裡,瑟縮起來,一聲不吭。
自從那次後,他發現許星然出現在他視野裡的頻率變高了,因此他被迫看見許星然在學校各處各地被欺負的場景。他也不反抗,每次都忍著。他那時候就在想,許星然又不是小孩子,為什麽不反擊。
後來的某天,他去領校服偶然撞到了許星然,許星然應該是認出他了,眼裡先閃過一道光,緊接著又暗下來。語氣不是他想象的懦弱,雖然輕,卻很清晰,和他道歉,說不是故意撞到他的。
他站在他面前似乎很緊張的樣子,衣服都拿不住,掉了一地,一副做錯天大事的表情。陳森的胸口突然塌了一塊,說不上來的感覺。因為莫名的情緒他說出來的語氣就很重,讓對方別動。許星然也是個蠢的,就真不動了,陳森蹲下來撿校服的那幾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後來再見面就是當晚,他撞見許星然被人拖進廁所,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他踹開了門進去。許星然看到他進來眼睛一下子灰了下去,大概是以為他和他們是一夥的,他煩躁地一句話不想說,點了根煙。
在許星然被打的那幾分鍾內,陳森在思考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然後又想,為什麽許星然被打不會發出聲音呢?
他以為時間過了很久,但是碾滅煙頭的時候,香煙還剩下很長的一截。許星然追著他跑了出來,跑的一瘸一拐地,在安靜的走廊上顯得聲音特別大,不得已只能愣由他站在他面前,看他到底想說什麽。
許星然仰著頭看他,這樣他的臉就顯得更小了,在月光下的眼睛尤其的純粹,漂亮的驚人,是那種臉上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但還是能輕易看出來的漂亮。他和他道謝,陳森不知道他要謝什麽,結果是說,謝謝他沒有和他們一起揍他。
太……無語了,他不知道說什麽,但是轉過身的時候嘴角確確實實翹了起來。
再後來,許星然突然出現在他工作的燒烤店。陳森每天晚上八點過去,在那工作四個小時,前兩個小時給老板家的小孩輔導,後兩個小時烤串。就在烤串的時候,許星然突然出現,在煙霧繚繞的燒烤攤前,摳裡扣搜地和他買一根烤蘑菇。
老板大概是看他瘦瘦小小又是學生,很好欺負的樣子,從最下面抽出一根焉了吧唧的讓陳森烤了給他。陳森趁他不注意,給許星然換了個新鮮的,然後一抬頭就看見許星然對著他笑。
之後,許星然每天都會來買一根烤蘑菇,但是從來不和他說話,陳森以為他永遠不會和他說話了,沒想到某天他突然拿出一個課業本,向他請教。陳森只能抽空給他講了一下,說的有點糙,但是許星然很聰明,一下子就聽懂了,很專注地坐在桌子上演算起來。
從那天后,許星然放開了許多,點一根烤蘑菇霸佔一張桌子一晚,有問題就立馬拿著課本噔噔噔地來找他,陳森又得輔導老板小孩又得幫他,還得烤串,忙得像鐵網上的八爪魷魚。他看出來老板對此很有意見,但又礙於是和他認識的就沒說什麽。
後來有天太忙,老板問他能不能讓你朋友今晚早點走。他撒著料的手頓了下,說:“他不是我朋友。”
老板不信,說:“你倆每天眉眼傳情我都看見了。”揮手讓他去打發許星然。陳森卡了下,最後只能糾正他,說:“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老板不在乎,說你去和他說吧。
他站在許星然面前時對方很驚訝,他大概能猜出來是因為什麽,這是這麽多天來他第一次主動和許星然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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