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飯堂一事傳播開後, 從教導處再回時, 過往與宋達勾肩搭背、但對路煬散播白棲真相這件事尚還持疑態度的好鐵友們猶如約好的一般,一同避開了宋達。
雖然早有征兆, 但現實擺在眼前的刹那,宋達還是感覺到一股難言的憤懣——既有好友被無端誤解的怒不可褐,也有莫名被背叛的荒涼。
他緊咬牙關, 正想轉過身與這群不分青紅皂白的同學們爭辯一番, 手上驟然一沉。
“幫我放桌子上,”
路煬清冷的聲音平緩響起, 鏡框下漆黑的瞳孔宛如無機質寶石, 與瀕臨爆發的宋達形成鮮明對比。
他抬手摁住身側的課桌腿, 在一聲刺啦長音中將歪斜的課桌重重推回原地,一側抵住牆壁,冷淡對宋達吩咐道:
“教科書放裡,習題冊放外, 貼牆,橫著對準邊界線。”
宋達被他這態度弄得一愣,滿腔還沒來得及撒出去的怒火硬是卡在胸腔中, 不上不下,燒得聲音都開始發啞:
“不是路煬, 他們——”
“放齊點,我有強迫症。”路煬打斷他,“剛剛你要不裝那個逼出不了這茬。”
宋達:“……”
空氣凝滯半秒,宋達無法反駁,隻得訕訕起身,像個打了霜的茄子般抱著路煬那摞教科書,乖乖按吩咐放好對齊。
路煬屈膝半蹲,正欲將余下的東西整合分類時,一疊卷子遞至眼前。
抬眼,只見賀止休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謝謝。”路煬接過卷子,賀止休卻沒有松手。
“?”
“你不生氣?”賀止休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
路煬淡淡地:“生氣什麽?”
賀止休沒說話,而是意有所指地掃過滿地凌亂的課本廢墟,最終則落在了從這個角度很難窺清全局的講台上。
他輕輕眨了下眼,對上路煬的那雙平靜無波的雙目,試圖越過鏡片遮擋,尋找出哪怕絲毫潛藏眼底的壓抑與煩躁。
很可惜失敗了。
“你就不生氣麽?”
賀止休聽不出情緒地再次問道。
路煬漂亮雋麗的雙目下不見絲毫憤怒,仿佛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情緒海洋的丁點波浪,聞言只是面色如常地與賀止休對視。
半晌後他才冷淡開口:
“情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果憤怒有用,那麽楚以維就不應該來找我,而是衝去廣播室劈頭蓋臉地發泄一通,也不會被罰比我們仨人加起來還多的三千字檢討書——你給不給我?”
賀止休應聲松開手指,目光卻依舊凝視著他,若有所思道:“解釋同理?”
路煬沒說話,將卷子往臂彎上習題冊一放,站起身回頭。
就在他正欲塞回身後桌肚中時,一道身影陡然從講台上快步而來。
“你沒事吧路煬?”出乎意料居然是齊青樂。
他看看地上剛清理一半的“廢墟”,又看看路煬,突然問:“需要幫忙嗎?”
路煬眉梢微揚:“不用。”
高中東西多,那一撞發了狠,幾乎把桌面與桌肚中的所有東西都撞飛出去了,這才堆疊在地顯得尤為誇張。
但畢竟有宋達和賀止休在,三倆功夫,眼下已然清理出大半。
然而齊青樂像沒聽見路煬的拒絕,自顧自蹲下了身,撿起手邊的一張卷子。
賀止休伸過去剛要觸到卷子的手陡然抓了個空,不由揚起一側眉峰,略顯微妙地看向這位突如其來的三班學委。
齊青樂並沒有接住這微妙的一眼,目光直直投向手中的卷子。
只見卷中央,龍飛鳳舞的150尤為醒目,然而此刻潔白的卷面卻沾上薄薄一層灰。
“剛剛數學課上謝謝你,”
齊青樂起身把卷子遞給路煬,輕聲道:“如果不是你上次教過我,那道附加題我其實根本答不出來。”
——所以數學老師疑惑的思路相同根本就不是湊巧,因為那原本就是路煬的答題思路。
齊青樂只是湊巧從他那兒討教到,月考卷又意外地出到了這題而已。
路煬拍去卷子上的灰,隨意塞進方才賀止休整理出來的那疊卷子底下,隨口道:“學會了就是你自己的,沒什麽謝不謝。”
齊青樂眸光微動,少頃又道:“我知道,所以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種人。”
路煬略微一頓,終於抬眼正視他:“哪種?”
“你們前後腳被教導主任帶去教導處後,就有人開始在匿名群裡說你就是惡意散播白棲是Omega的幕後黑手,班上也有很多人信了,”
齊青樂聲音細微卻清晰,凝視著路煬:“但是我還是相信你,你不是那種人。”
大約是路煬一如既往的冷漠驅散了講台上同窗們的好奇心,此時並沒有再繼續三倆匯聚於上,小部分也開始步伐緩慢若無其事的往刻意空出的路煬周遭走去。
身側窗戶敞開,窗簾翻飛,呼朋喚友的打鬧聲不絕於耳,方才那一瞬瓜分為二的凝滯冰冷仿若只是場莊周夢蝶的錯覺。
路煬眸色清淺地凝視齊青樂,片刻後點點頭:“好。”
他反應平靜到幾近寡淡的地步,饒是明知路煬向來冷漠,齊青樂也不由一怔。
“還有一個事,”少頃齊青樂回過神,在路煬俯下身繼續整理東西時,話鋒一轉突然問:“你們在教導處,受罰力度很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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