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移話題,抓住了前頭的關鍵字眼:“小姑讓你來找我的?”
周妙如當即眉峰一挑:“怎麽,我就不能突發奇想,請你們來吃頓飯麽?”
請當然可以,作為他爸的好友,路煬很小的時候就與周妙如認識,說是關系最為親近的長輩之一也不為過。
別說請頓飯,就算是讓他過來遲鈍年夜飯也並不算奇怪。
但也正因如此,路煬清楚周妙如是個分寸感很強的人,臨近學期末,又天寒地凍,僅僅只是為了讓他吃頓飯而把人喊來,顯而易見不是對方的作風。
路煬捧著可樂,隔著滋啦作響的烤肉盤與周妙如對視數秒,後者終於敗下陣來。
“行吧,我服了你了,”周妙如哭笑不得道:“本來還想著邊聊邊進入話題,這還怎麽說啊。”
“該怎麽說怎麽說,”路煬淡淡道。
“……”
周妙如被他懟的一愣一愣的,隔了好一會兒才支著下巴頗為感慨道:“前有你媽,後有你,跟學霸交流果然既省力又費勁。”
這是什麽矛盾詞?
路煬莫名其妙,一旁從進門後便不怎麽吭聲,悶頭烤肉的賀止休忽的抬頭接話:“我也覺得。”
周妙如哦豁一聲,立刻如見到同僚一般伸出手臂。
賀止休立刻意會,倆個Alpha在烤盤上方莫名其妙擊了個掌。
路煬:“……”
這都什麽玩意兒。
“誇你呢,”
賀止休收回手,滋啦一聲夾起一塊熟透了的烤肉。
趁著放入路煬碗中的間隙,他悄然貼近,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多虧了你的洞察力,我才能坐在這裡。”
耳朵癢意攀爬而上,店內冰冷的空氣被滾滾而上的濃煙烘烤,溫度隨之攀升,路煬終於後知後覺出熱意來。
他仿若不經意般輕輕撥弄了下略微紅起的耳垂,繼而起身將圍巾與外套脫去,擱置在店內空位上。
再坐回時,周妙如終於放棄了醞釀開場白。
她撂下筷子,開門見山道:“也不全都因為你小姑,之前曹盧圍那事兒之後我就想找你吃個飯,但一直沒找著機會。”
路煬動作一停,隱約明白什麽,賀止休也歇止了給烤肉翻面的動作。
倆人抬眼齊齊望去。
果不其然,只聽周妙如直白地問:
“路煬,你實話跟我說,你果然還在想著要去,是不?”
她沒直截了當地說想去哪裡,但在場仨人都心知肚明。
一時之間,偌大店鋪僅剩烤盤上的肥牛在滋啦作響。
牆上老舊的掛鍾漆面斑駁,白底塗鴉泛出歲月沉澱後的黃。
秒針擦過12點,時間正好步入正午,一門之隔的窄巷開始有人途徑,趿拉而過的腳步聲伴隨烤肉滋啦響起。
寒風拂過,緊閉的玻璃門細微顫動,將並不寬敞的的店內與門外分成兩個世界。
啪嗒。
輕響之中,路煬放下手裡的可樂,在兩道注視中終於緩緩點頭,口吻一如既往的平靜:“說不想是騙人的,你們也不會信。”
周妙如不由張口想說什麽,然而緊接著又意識到這是事實。
人能因為好奇心而嘗試五花八門的食物,但能堅持下來的卻都是少數,尤其像路煬這種滑板幾近貫穿整個人生的。
除卻真實的熱愛之外,再無其他可以解釋。
時至今日,終於有個相關賽事擺在眼前,如果他忽然開口否認想去,反倒會顯得在口是心非。
尤其這個比賽的意義於路煬而言不僅僅只是個國際賽而已。
“……”
短暫沉吟後,周妙如歎了口氣,罕見地語重心長道:
“我知道你確實喜歡滑板,不然當年也不至於摔的鼻青臉腫、就差打石膏了,也依然沒想過要放棄。但是路煬,比賽是比賽,跟我們平時自己玩玩不一樣……”
她話音未落,就見對面路煬忽地眉梢細微一揚,趁著她絞盡腦汁如何把後面的話委婉吐出的間隙,驀然插嘴打斷道:“你是擔心我會輸?”
“……”
周妙如頓覺哭笑不得,靠了一聲:“少給我先扣帽子啊,這話我可沒說過。”
路煬又一針見血:“那就還是因為我爸了。”
刹那間所有動靜立刻歇止。
沉寂在餐桌上持續數秒,周妙如終是沒忍住,歎了口氣:
“你們學校運動會那個視頻我看見了,包括之前爛尾樓那次,我承認,你現在的水平的確很高,甚至在我看來,大概率比你爸當年巔峰時的水平還要高,你去的話搞不好還真的能弄出點大成績回來,我也相信你會有這個能力的。”
她頓了頓,忽地話音一轉:“——但是路煬,這是你爸的目標,不是你的。”
路煬沒吭聲。
只聽周妙如繼續道: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沒必要、也犯不著為了他人的遺憾而把自己困在裡頭,給自己施加重擔,非要為其實現、或者證明什麽。”
她嘴唇張開閉合數次,似乎在猶豫是否要將後面的話說出口。
頃刻停頓後,周妙如到底還是歎了口氣,真心實意道:“……這太辛苦了,池子在下面也不一定樂意看你這麽做。”
烤盤油漬淺淺飛濺,左側的火鍋已然沸騰,牛肚蝦滑與腐竹豆皮盡數浮出,乳白濃煙滾滾而上,不過頃刻便將四周烘烤微微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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