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有種投喂貓咪的快感。賈怡心想,哦,不,路仁就是隻貓,人形巨貓。
昏黃的光影投到路仁的圓臉上,許是影片拍攝年代過於久遠,整部片子都是這種老舊的氛圍。
背景音樂也很是緩慢,咿咿呀呀像老唱片裡的調子。
賈怡盯著路仁,他睫毛輕顫,在黯淡的光暈裡也清晰可數。
賈怡給自己喂了顆爆米花,奶油的甜香在舌尖爆開,勾進了喉嚨。
路仁的信息素,還是那麽好聞啊。
他咽了咽唾沫,回神時大貓將貓爪子伸進了爆米花桶裡,指尖擦過了他指腹。
許是氣氛的原因,賈怡想,他莫名覺得有些曖昧,他與路仁。
曖昧那個詞浮出腦海時,他心裡一跳,卻很快如投入深湖的石子般不見了蹤影。
路仁偏過臉來問他,你不吃爆米花嗎?
他連忙抓了爆米花往嘴裡送,說吃的同時,咬到了自己的舌尖。
電影散場,就已經過了零點,賈怡抓著路仁腕子緊趕慢趕往學校趕。
彼時路仁還是只有兩百斤體重的超重大貓,裹上厚厚的棉衣圍巾,跑起來像隻圓滾滾的球。
賈怡拉著他跑了陣,聽到身後粗重的喘息時回眸過去看,大貓漲紅了臉,在透明的路燈光下。
不跑了,咱慢慢走回去。賈怡停了步子,將大貓微微出汗的手扣緊了些。
那宿管大爺不給咱開門怎麽辦?路仁邊喘氣邊憂心忡忡。
那咱就軋馬路,從我們學校走到晴空塔,然後再走回來。賈怡一本正經道。
有病。大貓呼出一口白氣,吃吃地笑起來。
但他們還是選擇了慢慢地走,反正過了零點,再怎麽跑也趕不上關門的時間。
那是個乾燥的冬夜,沒有雪,只有呼呼的不留情面的冷風。
他們所在的位置算是G市的郊區,哪怕是跨年夜,周遭住戶照樣早睡的早睡,居民樓隻零星亮著幾盞燈光。
以及這眼下的,一路透明的路燈。
是一個靜謐的冬夜,與其他無數個冬夜沒什麽不同。
賈怡牽著路仁的手,一路都沒放,用給路仁暖手作為借口。
大貓也是奇怪,分明手心都出汗了,手還是冰冰涼的。
他們靜默了好一陣不說話,新年的第一天在這樣的靜默中滴滴答答地走過分分秒秒。
路仁忽然轉臉看向路邊,灰綠色的報刊亭還亮著白熾燈,不知道那會兒他眼睛怎麽這麽靈,一眼看到報刊亭的小冰櫃裡還剩兩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他們走近時,報刊亭主正好從雜志堆裡抬了頭,帶了些倦意地笑道,是要買些什麽嗎?
路仁要了那兩串糖葫蘆,賈怡在付錢時多詢問了店主一句,為什麽這麽晚都還沒收攤?
店主懶洋洋地給兩串糖葫蘆裹上糯米紙,裝進透明的塑料袋裡;而後懶洋洋地抬眼,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雪,他說,我在等雪。
路仁接過塑料袋,輕聲說,看樣子也不會下雪吧。
店主也隻笑笑,再等等也無妨。
他們向店主道了謝,溜溜達達地往回走,路仁拿了串糖葫蘆,頗為費勁地咬了口。
你也吃啊。他把袋子遞給賈怡。
賈怡看得牙疼,隻接了袋子說,回宿舍了再吃。
路仁嘟嘟囔囔說,方才他看到店主那兒還有個烤火的小爐,上面煨著兩隻烤出糖漿的紅薯。
一涉及到吃,大貓的眼睛總是靈得很。
說話這當口,有一輛自行車叮叮當當地從他們身旁的馬路溜過,賈怡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路仁奇怪地隨著他回頭望,那輛自行車停在報刊亭前,白熾燈光投下男人高大的影。
男人應該從店主那兒買了什麽,他們寒暄了兩句,笑聲回蕩在空曠少人的街邊。
謝謝你的紅薯,早點兒打烊回去了。男人說。
店主應是應了聲什麽,男人騎著自行車消失在斑駁的光影裡;而那報刊亭的燈光也隨之熄滅。
賈怡笑了笑,說看來是等到雪了。
路仁不可置否地舔了舔糖葫蘆。
他們果不其然地被擋在宿舍門外,但舍管大爺沒怒目圓瞪,慢悠悠地擰開保溫杯的杯蓋,說都快凌晨一點了啊。
賈怡和路仁慫如鵪鶉,低頭只等大爺罵。
而大爺卻將保溫杯往桌面一放,從值班室裡出來,刷拉拉掏出鑰匙串給他們開鐵門。
今天過節,下不為例。大爺說。
二人鞠躬感謝,賈怡乾脆把手上的冰糖葫蘆塞到了大爺手裡。
新年快樂。少年厚著臉皮笑嘻嘻道,他的同夥也隨聲附和。
大爺回過神來,那二人已經鑽進鐵門,咚咚咚跑上樓去,把大爺那聲無可奈何的“給我我也咬不動啊”拋在身後。
他們的宿舍在七樓,二人比賽般爬樓。
到一半時,大貓提議停一會兒,喘口氣。
他們從樓梯口往外望,細小的雪粒如鹽般灑下,待少年們遏製住驚呼,翩翩然化為朵朵柳絮,落在這靜謐無聲的夜裡。
新年快樂。賈怡說。
新年快樂。路仁說。
有了第一年的經驗,剩下幾年就越發放肆起來。
想讓舍管大爺不生氣,賈怡也有了法子,他不給冰糖葫蘆,和路仁鑽去電影院後邊小巷子裡的餛飩館,吸溜了兩碗小餛飩後,喚店主多打包一份,帶給大爺當夜宵。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