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青說:“你能念一下我聽聽嗎?”
“我念不出來,太傷人了。”牧凡森說,“我拍下來,文本識別之後發給你看。”
辛青說好。
電話掛斷,辛青有些煩躁。在樓梯間裡繞了三十四個圈等了一會兒,牧凡森終於把東西給他發過來了。
辛青打開了,他發過來的是拍照之後識別出來的文本信息。
辛青掃了一眼,腦子當即嗡了一聲。
他看到了無數幾乎是人身攻擊的話,而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最中央的那句。
那短短幾個字瞬間烙穿了他的腦袋。
那是他繼父說的。
【當時就該把你掐死,讓你媽一起來把你掐死。】
辛青腦子嗡嗡作響,幾乎無法思考,戰戰兢兢雙手顫抖,用一種近乎於艱難的精神狀態看完了全文。
【你現在說話很厲害啊。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冠軍又怎麽了,你就是個精神病,你早就不正常了。】
【你正常?你一個同性戀,你正常嗎?】
【你下面是爛了嗎,找不到女人了,上趕著給男人送嗎。】
【欠*的東西,還覺得自己很可憐。】
【你可憐什麽,當時電死你都是你活該,留著也對社會沒用,現在掙的錢都是髒的。我願意用,還願意把你當兒子,讓你有個家,你都該謝謝我。】
辛青手一抖,手機掉到了地上。
他愣愣看著地面上的手機,僵在那兒幾秒,沒反應過來。直到反胃的味道湧上口腔來,把他拉回了神。
他捂住嘴,頭一次看人說話看得惡心。
辛青蹲下去,拿起手機,一手捂著嘴,一手拿著手機,忍著不適,把所有的話都看完了。
又緩了幾分鍾,他回到了房間裡。一打開門,他看見霍柏衣還是坐在床邊,頭上戴著頭戴式耳機,低著頭點著手機。
耳機的音量應該不小,他沒注意到辛青。等辛青走到他旁邊,霍柏衣才注意到什麽,摘下耳機來,抬頭去看他。
霍柏衣張張嘴,想說什麽,但看到辛青的那一下,他沉默了。
他問他:“怎麽了?”
辛青低下身,跪在他面前。
他仔仔細細地盯著霍柏衣看,他想從霍柏衣臉上看到哪怕一丁點的動搖不安和難過憤怒。可是沒有,霍柏衣臉上一片死寂。
他根本不難過。
那麽惡心的話,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辛青卻分外絕望。霍柏衣不可能聽不懂日語,剛剛那些筆錄裡,霍柏衣也是對答如流的。
那就是說,他聽那些惡心又令人反胃的發言已經太多次了,他已經麻木了,他甚至對此起不了任何情緒。
有幾次。
他霍柏衣聽過幾次。
他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他是什麽反應。
辛青不知道,他也無從得知。
但他知道,在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霍柏衣也在角落裡聲勢浩大地殺死他自己。
他對這些過往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
辛青繃不住,眼淚淌了出來。他抬手用袖子胡亂抹了兩下,那些眼淚卻控制不住地越流越多。
“怎麽又哭。”
霍柏衣說他。
他說得無可奈何,聲音裡還是很平靜。他越平靜,辛青就越難受。
辛青說:“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看著霍柏衣的臉說著,聲音不知為何沙啞了,兩隻眼睛也早已通紅,那裡面是一些痛恨自己無能為力的悲哀。
霍柏衣被他看得恍惚。恍惚間,他感覺辛青看著的不是現在的他自己,而是幾年前那個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泥溝裡的他自己。
霍柏衣麻木的心上多了條口子,他一時心情複雜,歎了口氣,說著“好了好了”安慰著,問他:“抱抱?”
辛青低下眼睛,點頭。
霍柏衣伸手把他拉進懷裡,摟住,邊哄小孩似的微微晃著他,邊拍著他後背哄。
辛青在他懷裡沉默不語,過了很久,他在霍柏衣耳邊啞聲說:“我想弄死他們。”
“別瞎說話。”霍柏衣說,“你還要跟我去打世冠,別瞎說話。”
“好吧。”辛青說,“好。”
辛青就不說話了。
他沒有在霍柏衣的懷裡再吭聲。
第80章
過了會兒, 辛青抓著霍柏衣兩隻胳膊,從他懷裡起來了。
雖然這次很平靜,但辛青也沒少哭。他的樣子實在不是很好看, 兩隻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霍柏衣愣了一下, 伸手從一旁的茶幾上拿過紙抽來,抽了幾張,給他把眼角殘留的眼淚和臉上的淚痕擦擦乾淨, 說:“怎麽又哭成這樣, 別哭了。”
辛青紅著眼睛盯著他看, 像塊很倔的石頭似的,一動不動地隨便他擦。
等霍柏衣快擦完, 辛青問他:“你不難過嗎?”
他聲音很啞。
“都哭啞了。”霍柏衣說, “我難過什麽。是經理打電話告訴你他說了什麽是吧?”
辛青點點頭。
“我一猜就是。你別難過,我早就習慣了, 沒事。”
“你怎麽能習慣這種東西。”辛青說。
霍柏衣幫他擦掉最後一點淚痕,放下了手。
“不習慣能怎麽辦, 不把他當回事就好了。”霍柏衣說,“他愛說就說去吧, 我又不能讓他把嘴閉上,還得繼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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