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無憂指著周錦書,聲音發顫:“你從小過的是什麽日子,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我創業初期拚到一天隻睡三四個小時,是為了什麽?連你也要學雕塑隔應我!”
周錦書安靜地聽完她的話,紅著眼眶:
“生我,養我,媽,你生我養我,你知道我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嗎?你真的是為了我嗎?”
淚珠一連串地順著臉頰掉落:“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記得我生日是什麽時候嗎?給我過過生日,哪怕一次嗎?”
“你隻給我夾過兩次菜。一次是餃子,馬蹄蘿卜餡,一次是蔥煎蛋。”他苦笑,神情蒼白得令人難過,“我和你說過,我不愛吃蔥。可是飯桌上每一道菜都放了蔥,你從來沒注意過。”
“你對別人家的孩子充滿和氣,無論我做得再好,也得不到你的表揚,你對我永遠不滿意。”
“我知道我膽小、懦弱,上不了台面,討人嫌,沒人會喜歡我。可我已經盡量在討你喜歡了。”
周錦書痛苦地問:“為什麽要生我?為什麽要養我?”
“為什麽我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有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
如果他本來沒有媽媽,他就不會奢望這份愛。
老天讓他有,又在日複一日裡告訴他,其實他沒有。
不被注意、永遠被忽視,沒人在乎他的感受,嘴上說的愛緊緊囚著他,讓他像個木偶一樣活了十幾年。
明明是傷害,卻要打著為他好的名號,讓人在愧疚和不安裡深陷泥潭。
壓抑和窒息包圍著他,在這個名為家的、本該最溫暖的地方,日複一日。
被傷害的童年就像是一場落不盡的綿綿細雨,雨裡的人長大了,雨幹了,心還是濕的。
周錦書突然的爆發,在場的三個人都驚了。
周無憂的神情有些怔愣。
“你.....錦錦........”
“不要叫我!”周錦書抬起胳膊用力擦了擦眼淚,轉身就走。
在門口的時候他停了停,半側著頭,夕陽的余暉落在他濕潤的眸子裡,掛上最後一縷太陽:
“外公走的時候和我說,他對不起你,讓我聽你的話,不要惹你生氣,說你脾氣不好,要我讓著你,照顧你。”
“我沒資格評判你們的事,但是那塊木雕裡有一塊金子。是他留給你的。”
小木雕是一個蕩著秋千的小女孩,拿在手裡有點重量,裡面是這個老頭積攢了半輩子的積蓄,周無憂恨他,從來沒回來看過,他自己覺得周無憂創業需要錢,就攢錢給她。
泥塑不太掙錢,他一邊帶著周錦書一邊撿廢品,上午去街頭捏小人,小孩扔空瓶子砸他,他也不生氣,只會憨著摸頭,不停地鞠躬說謝謝謝謝。
這一小塊金子,是他一個瓶子一個瓶子,一個泥塑一個泥塑,一筆一劃攢出來的。
他經常和他說,他對不起他媽,愧對於她。
年輕的時候把藝術看得比天重,覺得藝術不應該用錢衡量,更不該街頭賣藝侮辱藝術。沉浸在雕塑的世界裡,沒有盡過養家的責任,讓周無憂用細瘦的肩膀扛起一家人,最後她媽也因為沒錢看病在病痛裡身亡。
是他造下的孽,他該用一輩子困苦來還。
金子的事他誰也沒告訴,周錦書都不知道他在木雕裡藏金子了。
木雕在易寧手裡的時候還沒破,收在箱子裡慢慢裂了,他才發現裡面還有這麽個東西。
連萬姨都不怎麽看得上的一塊小金子,凝聚了一個窮人的一生。
周錦書不想去想外公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把這東西一點一點刻進木塊,每當他睡了,燭光照耀著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他抖著手小心地完成這個秘密。
只有月光知道的秘密。
.......
易寧上前來,安慰周無憂,“周姨,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萬姨在旁邊搭腔:“就是,這孩子太不懂事,不知道你的辛苦....”
周無憂甩開他的手,喉嚨嘶啞流著淚,反手就給了易寧一耳光,她吼道:
“滾---你們給我滾---”
“滾出我家!”
萬姨不肯走,一邊心疼地看著易寧的臉,一邊喊:“你怎麽打人呢你?是你兒子不懂事,你打我兒子幹什麽?”
易寧被這一巴掌打得呆了,不敢置信:
“你打我?”
周無憂上前又甩了他一耳光,啪的一聲很清脆:
“打的就是你!你們這對母子可真不錯啊,都是白眼狼,難怪是母子,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怎麽欺負他的?易寧,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打算讓你管理公司吧?你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嗎?”
萬姨要瘋了,跑過去想打回去:
“你還敢打他,我和你拚了!”
“我又沒打過你兒子!你憑什麽打我兒子!”
周無憂冷笑:
“就憑你們吃我的喝我的,就憑你兒子的學費是我交的,就憑你兒子靠著我的關系在國外念書,就憑你不知好歹偷東西!”
這時候她倒是不裝了,小小年紀就在村裡討飯吃混出來一身罵人的本事和力氣,看著瘦瘦小小的,易寧一個男人也打不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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