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身在他肌膚上停留了四年,已經是老夥伴了。雖然已經褪色許多,局部某些圖案已經不太清晰了,但還談不到完全可以忽視的地步。
夏天他只在很熱的時候穿短袖,穿的時候一定要戴防曬袖套,最頂端一直拉到肩膀那裡,然後扯下中袖擋住。幾乎沒人知道那藏在衣服下的秘密。
他不想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那會使自己很不舒服。
如果不是因為在釣魚執法的時候一個不慎導致拉鏈被扯壞,揍人時掛在身上影響行動和氣勢,他才不會脫掉外套。
不過內心慌張歸慌張,表面上他還是很鎮定地一把拽起被自己揍趴在地的騷擾者,抓著他的頭髮,聽他發出痛苦的嚎叫:“私了還是公了?”
男生抖如篩糠:“私、私……”
“好,”虞衷點了點頭,“脫。”
男生的表情出現一陣空白:“啊?”
虞衷沒再說話,腳下用力一踩。
“哦好、好。”男生慌忙點頭,手放到褲腰帶上。
“叫你脫上衣,”虞衷眼中閃過一絲厭惡,用力踹開男生的手,“弄哪裡呢?”
男生反應過來,迅速把外套脫了。
“把臉上的泥擦了,然後校園卡掏出來,雙手舉著,別擋臉,然後對著鏡頭讀這段話。”虞衷給男生展示了一張寫著句子的紙條,命令。
男生舉著自己的校園卡,一臉絕望地照做:“我是通訊工程2X3班的趙增益,跟蹤騷擾虞衷同學,影響他人正常生活,給對方造成極大的困擾。今後好好做人,不再犯類似錯誤。如若再犯,請全校同學記下我的臉,監督我去派出所自首。”
拍完視頻,虞衷又踢了男生一腳,“記住你說的話。如果還有下次,這個視頻我會直接掛到校園網的實名論壇上。今天饒你狗命。”
男生臉色煞白,狼狽點頭。他確實不是初犯,也是看人下菜,一直盯得是那種看上去柔弱好欺負的,把人折騰夠了再滿意離開。沒想到這次卻是踢上了鐵板,惹到朵會咬人的食人花。
“快滾。”虞衷厭惡地撣了撣身上的土,撿起擱置在石椅上的外套。
男生弓著腰灰溜溜離開。
很好現在就要面臨第二道難關了——虞衷盡可能隱蔽又飛快地穿上外套,看向站在陰影中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的室友,決定先發製人,“你怎麽一聲不吭,差點嚇我一跳。”
“是麽?”祁月塵叼著一根煙,唇邊煙霧嫋嫋,聲音有幾分模糊。
虞衷繞過地上的水泊,走到祁月塵跟前。
祁月塵煙才點上,不急著熄。他輕吐煙圈,視線下移,落在虞衷臉上,坦然迎接對方的目光。
“你剛才違背了程序正義。”他撣了一下煙灰,語調慵懶地指出。
“是嗎?”虞衷有點緊張地反問。
看到祁月塵挑眉嗤笑了一聲,虞衷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情不自禁模仿了對方先前的口吻,那一瞬間他有些臉虹。
“是他先做錯事!我被騷擾了好久,”虞衷加重了一下語調,然後又小聲,“而且你一直在旁邊圍觀,算是沉默的幫凶,不許推辭哦。”
“我只是一個無辜的證人。”祁月塵咬著煙嘴,語氣輕飄飄的,但也難得配合這個玩笑。
虞衷聽出祁月塵沒有告發他的意圖,心中松了口氣。他攥著手機,他看了眼祁月塵背後,提醒說,“我先走了,能讓一下嗎?”
“急什麽,”祁月塵輕描淡寫地說,“一起走。”
“哦。”虞衷訥訥止步,看那半截香煙愈燃愈短。
十幾秒後,祁月塵把熄滅的煙頭丟進附近的垃圾桶,回頭看了虞衷一眼,“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從山坡上下來,最後並肩走在通往宿舍區的人行道上,各自沉默著。
“就是,”虞衷內心一直被祁月塵是不是看到自己紋身了這個問題所折磨,對方沉默不語令他更是心慌,“我身上那個,是貼紙。”
“哦。”祁月塵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好像不太理解虞衷為什麽要給自己解釋。
“呃,就是貼著玩的,你別誤會。”發現祁月塵對紋身的興趣好像並不熱衷,他心中暗自舒緩。
“嗯。”祁月塵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見自己順利瞞天過海,虞衷的心情又複返輕松愉悅,主動尋起話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得聊著,沒多久就抵達寢室。
陳之浩還沒回來,虞衷主動掏出鑰匙開門。
他還不太熟悉寢室的構造,進門後面對著牆,摸索開關在哪裡,這時一隻手突然從他脖頸旁經過,「啪嗒」一聲按開他眼前的開關。
燈亮了。
但是他身後的那個人還沒走,手搭在開關附近。
虞衷沒法轉身,因為他能感覺到祁月塵好像離自己很近,他盯著牆,有些納悶:“怎麽了?”
祁月塵漫不經心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要去洗澡?”
虞衷不明所以,點了點頭,“嗯。”
祁月塵聲音低如耳語,“有沒有卸妝油?”
虞衷正在研究祁月塵搭在開關附近的手,發現對方手指特別修長,內心有些羨慕,突然就被這句發問給打斷了思維,有些發愣,“啊?”
他好像聽到一聲輕笑,“紋身,不是貼上去的嗎?”
虞衷:“……”
祁月塵悠哉遊哉地繼續提醒,“硬搓可能會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