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嘉這才放心一點,又想起什麽似的,小聲說:“那能不能拜托他們幫我把剛剛那段刪掉。”
“哪段?”傅司年一本正經地問,顯然是想嘲笑剛剛落嘉嚇得快黏在天花板上的樣子。
他其實還是很喜歡逗許落嘉的。看著許落嘉的第一面起,他就覺得這個人像個軟包子一樣,可以隨意搓圓按扁。
可是落嘉雖然脾氣溫和,卻是個很有疏離感和原則的人。從前傅司年一次次地得逞,不過是仗著許落嘉喜歡他而已。
如今脫去了那層濾鏡,心徹底地寒了,便隻覺得傅司年十分無聊和惡劣。二十好幾的人了,又拿過這麽多影帝,常常一副冷臉生人勿近,實際卻仍然這麽幼稚。
然而落嘉也沒有拆穿他,掃了他一眼,保持表面的友好和平靜,同時為了表達自己的敬業精神,他禮貌地道別:“我先洗澡了。”
傅司年板著臉:“回答我的問題。”
許落嘉沒有被他唬住,他不再是落嘉世界裡高高在上的神了。
落嘉回頭,彬彬有禮道:“講俏皮話和開玩笑應該是愛人之間做的事情。”
至於要離婚的兩個人,平淡應如君子之交,清白樸素。不必打著冠冕堂皇的借口,有暗自湧動的曖昧情誼,以及你來我往,你纏我繞的耳鬢廝磨。
反正這一段剪輯師肯定要刪掉的,不必演。
……
落嘉洗完澡以後,頂著半乾的頭髮找吹風機,拖鞋踢得噠噠響。
一下樓,就看見傅司年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個打火機,一邊玩一邊看電視。
“…你不熱嗎”
許落嘉還是問了出來。
G市就算到了晚上,也依舊有種悶熱,只有用滿頭的冰水澆頭才能去除那種燥熱,傅司年…卻依舊穿著長袖的睡衣,身上有毛毛的那種。
“沒帶衣服。”傅司年頭也不回喃地說。
“…小泉呢?”
“我從東北直接飛過來的,沒在B市停留。”
“那你就打算一直穿這麽多?會中暑的吧,拍出來也會很奇怪。”
傅司年一貫冷淡的臉上竟然出現了類似於沒好氣的表情:“不用你扛我去醫院,你也扛不動。”
說完又轉過頭去,窩在沙發上,修長的腿搭在沙發上,眼睛盯著電視機,留給一個濕漉漉卷絨絨的後腦杓。
許落嘉這才發現傅司年是自然卷,他想起來,傅司年的外祖家是葡萄牙人。
落嘉想提醒他攝像頭還在錄著的,五金影帝還是要注意形象。可是他身上穿著毛茸茸的睡衣,電視機上的顏色五彩斑斕,旁邊隻開著一盞澄黃色的落地燈。
在這樣的氛圍下,淡漠的傅司年仿佛也溫柔起來。
落嘉忍不住有點心軟,說:“你要不要穿我的?”
傅司年轉過頭來。
對上那樣的眼神,落嘉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我的衣服喜歡買大的,應該能穿得下。”
落嘉帶了十幾件短袖,被傅司年猶如強盜過境,一下子殘忍地掠走了六七件。傅司年卷著衣服,立刻回房間換掉身上的毛毛睡衣,穿上落嘉的衣服。
那件衣服在落嘉身上穿著很大,領口開到鎖骨以下了,然而穿在傅司年的身上還是偏小了一些,很修身,挺直的脊背和流暢的胸膛線條十分明顯。
傅司年一邊走一邊整理衣服,抬眼說:“謝謝,涼快多了。”
許落嘉笑笑。
實話說,傅司年在電影屏幕上吃得開,不純粹是因為他的演技和才華,還因為他先天的身體條件。他的比例優越到無可挑剔,雙腿修長,身體的線條流暢而健碩,具有一種古希臘雕像的美感。
所以無論演什麽角色都很吸引人,風度翩翩,談笑風生的貴公子不必說,就算是演一個農民,鏡頭拉遠了,身上也帶有那種野性的侵略的吸引力。
所以觀眾總是優先被他的外表所吸引,再淪陷於他的表演時的感染力。
許落嘉歎了一口氣,其實傅司年是個很完美的人,在其他各地方都是,聰明,有手段,有家世,有才華。
自己被蠱了這麽久,被騙了這麽久,也未必不是這個原因。
可惜是個人渣。
許落嘉一想起那句“他已經沒有價值了”,就渾身發涼。
傅司年看到了落嘉的神情,問他:“怎麽?”
落嘉依舊是溫和地笑笑,克制住顫抖的後脊背,說:“我要睡覺了,晚安。”
“晚安。”傅司年說。
一瞬間,這句話奇異地讓許落嘉冷靜下來。
從前期盼無數次,就算遠在阿根廷,站在伊瓜蘇大瀑布前,也忍不住祈求的那一句“晚安”,如今聽到,作用便不再是讓他心神寧靜,而是有種物是人非的蒼涼感。
在當初摘下戒指時候就曾經期許過的:許落嘉,不必糾結過往,不必心懷怨恨。
因為愛的對立面不是恨,而是冷漠和平靜,無風無雨。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吹風機在茶幾的抽屜裡,你腦袋在滴水。”傅司年說完,停頓了幾秒鍾,卻不說話,像個被卡殼的機器人。
許落嘉:“?”
“要表現得敬業一點,沒有別的意思。”他冷淡地說,解釋那句隨意而細微的關心,並非出自真心,而是為了劇本和熱度,警告許落嘉不要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