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嘉笑笑,昂起腦袋,對媽媽說,“沒事的。”
上完藥以後,媽媽讓落嘉好好休息,別的事情可以再談。
落嘉表現得十分乖順,仿佛他是從前的那個聽話,懂事的許落嘉。
然而等房間裡的人一走,落嘉就拿出自己的手機,沒有猶豫,撥打傅司年的電話。
落嘉心裡想著,傅司年不接電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許他從來不接陌生人的電話,也許是因為在睡覺。
電話撥號,按下通話鍵,不再放到耳邊,眼睛直直地盯著手機屏幕。期待下面的界面可以出現0:00。
那是電話接通,開始記時的標志。
然而,他的期望再次落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
落嘉很快地掛斷。放下手機,愣愣地看著手上的那枚戒指。
告訴自己,不一樣的,跟高中是不一樣的。那種苦澀,看不到未來,只能悄悄地追尋他的身影的那種日子已經過去了。未來充滿幸運和甜蜜。
落嘉給傅司年發了一個微信,說:我打了很多個電話給你,昨晚跟父母吵架了,我還在外面走了一夜……
打著打著,落嘉又全部刪除,手機噠噠噠地響。
不一會,又輸入:司年,跟爸爸媽媽說了我要結婚的事情,他們不同意,我雖然很害怕,但是會爭取他們的同意的。
刪掉。
最後,猶豫半晌,發出去三個字。
早上好。
發完微信以後,落嘉把抱著手機,想等回復。可是實在是太累了,等著等著,就漸漸地睡著了。
……
第一次,第二次沒接電話,傅司年是故意的。
第三次,許落嘉用自己的手機打給他,仍是無人接聽。然而這次傅司年並非有心。
而是因為他在忙。
於是,手機在地板上震動了半晌,也無人理會,終究還是徒勞。
最後,手機停止了震動,手機頁面熄滅掉,像一顆破碎,而再也不會蓬勃點燃的心臟。
第20章
翌日,吃完早餐以後,媽媽對許落嘉說,“小嘉,你來一下書房。”
落嘉心裡一沉,有些不安地攪動碗裡最後一點粥。
從前爸爸媽媽要進行家庭會議,也總是在吃完早餐以後進行。落嘉猜到今天吃完早餐以後,也要面對會議,所以盡量把早餐時間拖延久一點。
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既想與傅司年成為結婚,也不想忤逆爸爸媽媽。
所以這頓早餐吃了很久,吃到最後,粥已經攪不動了,結成一塊一塊的,像脫落的舊牆灰,凝在碗的邊緣。
落嘉放下瓷杓子,深呼吸一口氣,從餐椅上站起身,慢慢地走到樓梯前,仰頭看,書房就在視線的盡頭處,背陽的一個房間。
駐足一會,落嘉忽然轉回房間,從抽屜裡抽出那本日記本,迅速翻開,面無表情地將其中的幾頁撕下來,折好,放進衣兜裡。
然後他深呼吸一口氣,慢慢地走向書房,臉上的表情帶著忐忑,迷惘,以及藏在深處的,無法撼動的堅忍。
擰下把手,打開書房的門,落嘉走進去,輕輕地喊了一聲。“來了。”
然後自覺地坐到那把單獨的椅子上去。
椅子是黑色的,軟座,上面放著一個怪獸的枕頭,在這間肅穆而沉寂的書房裡,顯得有些特別。
落嘉坐在椅子上,像從小到大那樣,將怪獸枕頭抱在懷裡,靜靜地望向爸爸媽媽。像一個等待審判來臨的犯人。
媽媽放下手裡的書,坐在對面,口吻隨意輕柔說,“小嘉昨晚休息得好嗎。”
落嘉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笑,說:“昨天睡了一天。”
“那就好。下次不要再一個人跑出去了,你爸爸都快急瘋了。”許母用手肘撞了一下許父的背,“是吧?”
許父面無表情,點點頭。
然後,許母繼續說,“那,那那件事你還堅持嗎?還是要那樣做嗎?盡管爸爸媽媽激烈反對也好。”
落嘉迎著父母懇切的目光,然後,緩慢地點點頭,什麽也沒說,臉上的表情仍然是柔和的倔強。
許母正想開口。
落嘉從黑色的椅子上站起來,說,“媽媽,看看這個吧。”
然後許落嘉從衣兜裡拿出那幾頁紙,攤開,展平,給爸爸媽媽看。
落嘉覺得很羞恥,很慚愧,要把自己藏匿許久的情感這樣清晰地剖開給爸爸媽媽看。等待的時候,他的手指輕輕地覆在左手的無名指上,像是在汲取勇氣和信念。
他並不後悔撕下那幾頁給爸爸媽媽看,因為再也沒有語言能夠表達他這麽多年以來的執著等候。而日記是歲月的印記。
看完那本日記本以後,許父輕輕地將它放在桌子上,抬頭看著落嘉,目光複雜。
許落嘉什麽也沒說,只是笑笑,手指攥動兩下。
許母已經背對著落嘉,抱著手,書房裡偶爾傳來鼻子抽動的聲音,那是許母在流眼淚。她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半晌以後,許父抱抱他的老婆,對兒子說:“小嘉,你先回去吧。這件事,讓我和你媽媽再想想。”
落嘉點點頭,溫和地笑,拿上那幾頁輕飄飄的紙,輕輕地說:“對不起,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