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月白點頭,剛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敲門聲。
芍藥貼在門上聽了聽,房間裡聽不見任何動靜,躊躇一下,小心翼翼推開門……
一個身量很高的金發男人立在床前,一身沉沉的黑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芍藥嚇了一跳,“啊——”
“姑娘莫怕。”一道好聽的女聲響起,從男人身後走出一道身影,裙擺微蕩,芍藥視線一晃,便因那張豔絕的面容愣了愣。
盛月白笑笑,很友好道:“你好,我叫明月。”
芍藥警惕道:“你是被媽媽安排到這個房間來的?”
盛月白“嗯”一聲,道:“我今天剛剛過來,你認識原先住這個房間的姑娘嗎?”
芍藥又將眼前的女子打量了一遍,才說道:“這裡原先是紫鵑姐姐的房間。”
“那真是太好了。”盛月白道。
“你知道紫鵑姑娘去哪兒了嗎?”盛月白視線在屋子裡轉來轉去,一雙漂亮的琉璃眼微蹙,有些苦惱的模樣:“我看到她東西都還在這裡,沒有收拾就讓我住進來了,正不知道要怎麽辦呢。”
芍藥並沒有說話,而是更警惕的瞟了瞟站在盛月白身後陰影裡那個不可忽視的身影。
男人已經沒有在看她了,他正微微垂著眼眸,光影暗淡,看不清神情,視線好似落在背對他站著的明月姑娘身上。
盛月白仿佛才想起來,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轉身跑回身後的陸政身邊,親密的挽住他的胳膊,衝芍藥解釋道:“這是我的客人,他不太聽得懂國人講話。”
芍藥並沒有因為盛月白的話對這位“客人”放松戒備,反而對盛月白說:“媽媽說過不能把客人帶到這裡來的,你不知道嗎?”
明月似乎嚇了一跳,臉色白了幾分:“我不知道……”
芍藥見她眼神慌亂,踮起腳轉向身旁的男人,小聲跟他說話。
芍藥聽到明月姑娘是在跟他解釋。沒有了遮擋,光再次照到了男人的臉上,冰冷的眼神與先前進門時看她如出一轍。
明月姑娘說完拉著那個男人的胳膊輕輕晃了一下,顯見是在撒嬌或是討好。
男人卻沒有說話,芍藥心正要提起來,就聽他冷漠的留下一句“別讓我等太久”,然後看也沒再看明月,抽出手便直接往外走了。
陸政的離開終於讓芍藥松了一口氣,但芍藥依然保持著警惕,盯著門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頭跟盛月白小聲討論:“這個客人雖然性格冷漠,但對你還不錯,我看他說話時,眼珠子時時刻刻都離不開你,定是被你迷住了。”
盛月白不語。
芍藥以為明月誤會自己想她搶生意,便也不再多說,換了話題道:“你是從其他地方跳槽①過來的嗎?”
盛月白很簡短的說:“家中缺錢。”
芍藥像是想起傷心事,面上流露出盛月白先前在玉蘭花臉上見過的那種沉默與感傷:“我和紫鵑姐姐也是這樣被家裡人賣進來的,我們一直在偷偷攢錢,想為自己贖身。”
盛月白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妓.女攢夠了錢,便可以給自己贖身,從妓.院出去。
於是盛月白問:“她是贖身出去了嗎?”
“她上個月死了。”芍藥說:“被人拿馬鞭活活抽死的。”
盛月白沉默下來。
“她接的客人是個美國軍官,那個軍官吸大煙,愛做踐人,常拿煙頭燙人,還拿馬鞭抽人。”
芍藥聲音很輕,似是在跟盛月白講述,又似是自語:“那天原本應該是我去的,紫鵑姐姐去跟媽媽說我年紀太小,怕照顧不周,才替我去了,誰知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沒人報警嗎?”
芍藥輕輕搖搖頭,“沒人來查的,他們都說紫鵑姐姐是病死了。”
芍藥哽咽起來:“可我偷偷去看過了,她是被人打死的,那個畜牲,紫鵑姐姐身上都看不到一塊好皮了,全都是燙傷和鞭痕……”
盛月白從後院小樓出來,腦海裡還回響著出門的時候,那個分明才剛認識沒多久的小姑娘,拉著他在他耳畔悄悄叮囑的那些話。
“不要相信男人。”
“別信他們說要給你的贖身承諾,那些全是假的。”
“男人今天喜歡你,明天也會喜歡別人,你要好好抓住現在的機會,趁他喜歡你的時候從他身上多撈點金銀首飾過來,只有真金白銀才是真的,還有,別拿錢,錢會被媽媽收走,留不下來,金銀首飾才能攢著贖身。”
她眼睛還有些紅,說起贖身的時候,卻被其中的憧憬燃得很亮,“等攢夠了錢,就能出去過好日子了……”
陸政站在廊橋盡頭等他,看盛月白出來,迎上前去跟他在身邊。
盛月白面色如常,平平淡淡什麽也看不出,可陸政就是覺得他好像不大高興。
兩人並排走了好長一段,陸政盯著盛月白看了好一陣,發現盛明月好像根本沒打算理他,終於忍不住找盛月白搭話:“我剛剛演怎麽樣?”
盛月白反應了一下,才慢吞吞的“嗯?”了一聲。
陸政按耐不住的重複了一遍:“就是方才在房間裡的時候,我配合的怎麽樣?”
盛月白想了想,道:“不確定。”
“……”沒有聽到預想之中的表揚,陸政期待的心情“啪嗒”跌落。
陸政有點鬱悶的想,方才在屋裡的時候,盛月白分明對他笑了,難道不是在誇獎他反應快,演得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