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曉月沒有說她17年前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死,那個時候她應該是懷孕的狀態,為什麽懷著孕想死,還是就是因為懷孕才想死的,沈念突然不敢問了,他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那個答案。
沈念不問的,遊曉月也不主動說,這好像就是她作為母親唯一能給沈念的溫柔。
天氣越來越陰沉了,似乎真的要下一場雨,遊曉月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又垂眸和長眠的沈崇山輕聲說了一句‘你好好睡,我走了’就準備離開,可才邁開兩步,從遊曉月回答完他的問題就一直沉默的沈念就叫停了她的腳步,問她:
“既然那麽恨我,為什麽當初還讓我出生?”
遊曉月停下腳步,卻沒看他。
“為什麽?”沈念宛若自虐一樣的追問一個答案:“為什麽恨我?為什麽恨我還把我生下來?”
遊曉月閉了閉眼,垂在身側的雙手都緊緊握住了,她似乎也要忍不住脫口而出了,可是最後的最後她還是緩緩讓自己放松了下來。
“如果我可以把你打掉,你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問我這些。我也不想把你帶來這個世界和你互相折磨,我沒得選擇。”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無辜,但是我沒辦法。”
“至於為什麽恨你,我答應過你爸,永遠不對你說這些。”遊曉月說:“我不會食言於他。”
說完這句話遊曉月就邁步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一次頭,就好像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想見到沈念,再也不想和這個兒子有任何瓜葛。
第56章 醉酒
人就是這樣, 越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就控制不住的不停地去想到底是什麽事情。
沈念站在沈崇山的墳前想著遊曉月口中那個‘永遠都不會說’的事情隻覺得後背發涼,他其實猜到了, 他其實想不到除了這個答案還有什麽讓遊曉月這麽恨自己,而沈崇山又這麽竭力保護自己的事情。
不能說,是代表它有足夠大的威力。
沈念開始怕了,他不敢去想了, 稍微碰觸一點都能讓他更加厭惡自己,可腦子像是有它自己的思維,不停地想, 不停地猜測,然後都化作了厭惡,纏繞住了沈念。
他又開始覺得不能呼吸,像被誰按在了水裡。
手被誰抓在手心的時候,沈念才猛地從一股逐漸要把他吞沒的旋渦中掙脫出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將握著自己的手反握住了, 緊緊地抓著, 就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怕, 念念不怕。”顧執立刻又用另一隻手包裹住了他的握著自己緊到露出青筋的手,輕輕柔柔的搓著,小聲地安撫著:“小狐狸在, 小狐狸陪著念念, 保護念念。”
沈念看著顧執, 在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裡漸漸地放松下來,繼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顧執不知道他剛才在想什麽, 可他卻知道一定很可怕, 比沈念做的那些夢還要可怕, 因為即便是沈念做夢的時候,顧執都沒有看到過他這麽驚恐的神色。他不問沈念那些讓他可怕的事情是什麽,卻上前一步將沈念抱在了懷裡:
“小狐狸在呢,不怕不怕。”
他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沈念,給予他安撫,而沈念就在這樣的安撫下慢慢恢復常態,然後從顧執的懷抱裡退了出來:
“我沒事了。”
梁秋在旁邊站了一會兒了,沒打擾他們,可心裡卻越來越擔憂,顧執看沈念的眼神讓他覺得不對勁,原本以為沈念是他們之中足夠理智和冷靜的那一個,可不知道是沈崇山去世的原因讓他急需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還是說現實就是如此,沈念也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依賴顧執。
梁秋不太看好,甚至覺得簡直荒唐,只是這個時候他不可能說什麽,連一絲痕跡都不能露出來讓沈念看出,他現在沒有辦法讓沈念從對沈崇山的愧疚自責中走出來,卻也絕對不該在這個時候再給他新的壓力。
這也是梁秋之前對顧執說的,他也希望顧執能夠遮掩好自己,不要在沈念的面前露出什麽來。
沈念已經夠亂的了。
三個人回到蒹葭巷的時候,天色比之前更陰沉了一些,顧執明顯的情緒有些不好,可他也依然牽著沈念的手,竭力壓抑著,為了沈念,他在努力克服自己對陰雨天的恐懼。
喪事辦完,沈家就沒什麽人來了,小院裡安安靜靜的,也到處都很凌亂,人多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就剩下他們三個了,一切都凸顯出來了,包括安靜。
太安靜了。
沈念只是掃了一眼就開始動手收拾起了小院,從裡到外連角落都不放過,梁秋和顧執也幫忙,但卻被沈念製止了:
“我自己來就好。”
顧執不準備聽話,他不想也不願意讓沈念一個人做這些,但梁秋又一次攔住了他,和之前在地裡的時候一樣。
“你又攔我幹什麽?”顧執不滿地看他。
梁秋無奈地歎出一口氣:“他明顯是想通過乾這些忽略掉熟悉的家裡再也沒有沈叔叔這件事,你要是都替他做了,他拿什麽轉移注意力?”
顧執一愣,看著正在院裡收拾的沈念沒說出話來,梁秋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很關心沈念,我都比不上你,可顧執,有時候距離太近也不是什麽好事兒,你看現在,你就沒我看得清楚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關心則亂就是這麽來的。”
梁秋的話讓顧執冷靜了下來,雖然不爽梁秋這個人,但他說的話要是有道理,顧執也是不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