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歲的年紀,身邊最親的人突然沒了,梁雁誠還留下許多身前身後事,梁松庭需要面對和處理的事情太多了。
不誇張的說,鬱清灼是足以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梁松庭最終還是挺了過來。
後來的幾年裡,他的學業事業都是玩命一樣努力做出來的。加班熬夜是常事,每天僅睡四五個小時也常有。
他的努力和天賦都配得起他今天所擁有的一切,而鬱清灼早已不在他的生活之內。
這麽些年裡梁松庭的感情經歷比較簡單,算起來交往過的也就沈霖一個。
一方面是因為他實在太忙,根本無暇考慮其他的,再則是自己看得比較淡了,感情方面不去強求什麽。但是這些和鬱清灼都沒關系。梁松庭不是因為那段初戀放不下,才活成現在這樣的,他已經走出來很長一段時間了。
鬱清灼要是跟過去一樣隨便追追,那他也就任由他做些什麽,反正到最後沒有結果,鬱清灼總是先離開的那個,就和過去無數次一樣。
現在鬱清灼走心了,做出一副無論如何都要盡力彌補的樣子。
但梁松庭呢。
七年,太久了。他不想重蹈覆轍。
鬱清灼明顯愣了下,盯著梁松庭,喉結動了動,沒發出聲音。
梁松庭說完,拉著行李箱就走了。水泥地上拖拽出一串轔轔的聲響。
鬱清灼在車尾站著,一直看著那抹挺拔的身影走進小區門崗,消失在車道的樹影下,這才慢慢收回了視線。
七年前的一筆爛帳,利滾利到如今該是多少新仇舊恨了。
鬱清灼不敢去想。
梁松庭說要跟他算算帳。怎麽算,鬱清灼心裡沒底,越想越覺得有點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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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清灼當晚還是給梁松庭發了晚安,也還和過去一樣,沒有收到任何回復。
新的一周,鬱清灼要忙的事情多起來。所裡即將修複一批唐代雕版印刷的佛經,苦於缺乏同類纖維的襯紙,清灼和另外幾名年輕同事不得不去紙張研究中心和造紙坊之間兩頭跑,一方面是等著檢測舊紙的結果,另一方面還要去和造紙坊溝通,嘗試複原唐紙的工藝。
同時高校這邊也已經開學了,鬱清灼每周三要去兩所學院講課,課件什麽的必須準備起來。
他暈頭轉向忙了幾天,又總是見縫插針地想起那一晚梁松庭說的話。
再心虛也不能退了,這點覺悟鬱清灼還是有的。
周三下午在學校講完課,鬱清灼心想著還是該去見見梁松庭,最近這個月他們見面次數太少了,也顯得鬱清灼很沒誠意。
鬱清灼離開階梯教室,沒有立刻開車出學校,他坐在車裡給梁松庭發了條信息。
——庭哥,你在造詣嗎?還是在外面。
等了有十分鍾,梁松庭沒回他。鬱清灼又發:要是晚上加班,我給你送點吃的來吧。
鬱清灼發完這條,就把手機放一邊了。
他直覺梁松庭也不會回復的。反正已經說了要去送吃的,就算到了造詣梁松庭不在,鬱清灼自己帶回去吃了就是了。
這麽想著,鬱清灼就搜了一下學校附近評價比較高的餐廳,然後在網上下了一單。
說了要寵寵他庭哥的,鬱清灼訂餐也訂得很上心。有湯有菜,三文魚配米飯,外加店裡特色的普洱茶,總之吃的喝的點了一大包。他先開去店裡取了外賣,順道還買了一束花,仍舊是白玫瑰。
鬱清灼其實不太喜歡開車,大城市的晚高峰太堵了,把人堵得沒脾氣。
他從授課的大學開到造詣用了差不多一小時,外面天都擦黑了,又開始下雨,鬱清灼才開到事務所樓前。
——庭哥,我在樓下了。
——我們能見個面嗎?我把外賣拿給你。
鬱清灼發完信息,又等了一會兒,手機那頭安安靜靜的,什麽回應都沒有。他坐在車裡,望著外面的雨簾,有點歎氣,好像有點明白梁松庭說要跟他算算是怎麽回事了。
鬱清灼還是很想見梁松庭一面,如果他隻把外賣的食物交給前台,那開了這麽久的車過來這一趟,感覺都白費了。
造詣臨街的那面落地玻璃牆是亮著的,裡頭的人應該還在加班。鬱清灼覺得梁松庭此刻是在所裡的,只是不想見自己而已。
鬱清灼又在車裡等了幾分鍾,街邊這個臨時下客的車位不能久停,而且他也想讓梁松庭吃點熱的食物,再這麽等下去湯和菜都涼透了。
見不到就算了吧,鬱清灼心說。吃的送到就行了。
梁松庭這間辦公室的窗戶是單面可視的,他能看見外面的景象,外頭的人看不見他。
鬱清灼的微信一傳入,他就看見了他的車停在街邊。
窗外雨勢很大,就像七年前鬱清灼第一次求和好時那麽大。
梁松庭沒搭理他的信息,繼續回到電腦前忙著。又過了一會兒,梁松庭蹬了一腳轉椅,滑到窗邊看了一眼,鬱清灼的身影正好從停車場方向跑過來。
街燈在濕滑的地上映出昏黃的光圈,鬱清灼就跑在那些光圈之間。他隻穿了件襯衣,外套是抱在懷裡的,用外套包裹著什麽東西,也沒打傘,估計是車裡沒有備用的傘。
梁松庭皺了皺眉,看著他在雨裡跑。從停車場到造詣的前門,不下雨的時候走快一點也就幾分鍾的路,但現在這麽大的雨,足以把人淋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