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因激動變得尖利,臉上的笑容卻愈發放大:
“裴邵城,你到底有什麽資格啊……”
在溫鈺寒細數著自己犯下的種種罪行時,過往的這些畫面便又像是被人強行按了回放鍵般再次浮現在裴邵城的眼前。
每一字每一句的聲討,都將他反覆打入了無盡的深淵,萬箭穿心。
裴邵城攥緊胸口的衣襟,疼得彎下了腰。
對於這些事,小洋此前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裴邵城一直在刁難溫鈺寒,卻不知道對方居然會做得這麽狠絕。
溫老師的身體一直不好,他怎麽能……他怎麽下的去手?!
“我……”裴邵城踉蹌了下,跌坐在椅子上,毫無底氣地解釋說,“我只是懷疑是不是有人給你寄了那束蒲公英……我不允許有人再傷害你……不允許……”
“到底是誰一直在傷害他,你還不清楚麽?!”小洋怒喝,“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來醫院後,老師的情緒就會崩潰!昨天直接打了鎮定劑……他下午還要做檢查!你這樣就是想把他逼死……求你了裴先生,放過溫老師吧!”
裴邵城呆呆地看著溫鈺寒,小咪已經被嚇到藏進了床底,不斷發出「嘶嘶」地威脅聲。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明明只是想他了,想來看他一眼……
明明只是想把小咪帶來,讓他開心一些……
明明只是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回他的老家過除夕,在路上還訂了機票……
明明……明明不想再讓他難過的……
“對不起……”裴邵城頹然地將臉埋進掌心,啞聲喃喃,“對不起……對不起……”
溫鈺寒深吸口氣,閉上了眼:“滾。”
……
第60章
那個叫做「Pan」的酒吧最近正在裝修, 阿蘿專門請了個國外的設計師,以《牧神的午後》作為概念對酒吧進行了一系列的裝置藝術,所花的錢和心思遠遠高於她原本的酒水盈利。
時值午夜, 阿蘿總算得空喘了口氣。她點燃支吸煙靠在吧台上, 給自己倒了杯龍舌蘭。
玻璃門被人推開了, 風鈴被碰到發出清脆的聲響。阿蘿頭也不抬地說了句:“不好意思, 現在不營業。”
見半天沒人回應又不見他走,阿蘿抬眼撇了下, 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意外之色。
“喲。”她呼出口煙,衝來者揚揚下巴,“大明星。”
來者正是裴邵城,黑色的長款風衣沾了寒氣, 高闊的身型佇立在門口就像一尊漂亮的雕塑。
冷沉的眼眸在酒吧裡環視了一遍,定在了牆上原本掛著油畫的位置。
“畫我暫時搬到倉庫了。”阿蘿彈彈煙灰解釋道,“這不是最近裝修麽, 怕被刮蹭著。”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裴邵城,“溫老師不在我這兒, 我們挺久沒聯系了。”
裴邵城不語,走到吧台前坐下,從懷裡摸出煙盒磕了根叼進嘴裡:
“威士忌, 謝謝。”
“我說了現在不……”阿蘿頓了頓,點頭一笑,“等著。”
加了冰的威士忌被推到裴邵城手邊,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阿蘿見狀索性直接將整瓶酒拿給了裴邵城,邊抽煙邊看著他一杯杯給自己倒滿又喝盡。
“那幅畫, 賣麽。”裴邵城啟唇問,“多少錢都可以。”
阿蘿坐在高腳椅上, 聞言挑了下嘴角:“賣不了,那畫也是別個送我的,賣出去又算怎麽回事兒啊?”
“你說他是你這裡來的第一位客人。”
阿蘿自然知道裴邵城口中的這個他,指的就是溫鈺寒,點點頭道:“是,被酒吧名吸引過來的。手裡就帶著那幅油畫,走的時候說錢不夠,直接把畫送我了。”
隨著阿蘿的講述,裴邵城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雙狡黠漂亮的桃花眼。
“可以再多跟我講講他的事麽。”
“你想聽什麽?”
裴邵城沉默了下:“都好。”
阿蘿將煙夾在指間,啜了口龍舌蘭:“我記著那天是月末,好像也在下雨。天挺涼的,大家基本都已經穿上毛衣了。只有他還穿著一件白襯衫,到店的時候基本已經全被雨水打濕了。哦,就像你們在我這兒見面的晚上……”她停頓了下,“他找我要了杯加冰的金酒,我問他不冷麽,衣服都濕透了。他抱著那幅畫回答我說,沒濕。我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畫不是他自己……”
阿蘿最後又抽了口煙,將其掐滅笑道:“我當時就覺得這人特有意思,長得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樣,問他是幹什麽的,張口就跟我說他是寫凰書的。我倆挺聊得來,他說他好不容易遇見知音所以特別高興,到後來就喝多了……可你知道麽,我從他的眼睛裡其實一點都沒看出笑意,相反的,我覺得他其實很難過,那種難過不是因為具體遇到了什麽事,而是一種長期以往形成的狀態,說不太上來,但我知道。”
裴邵城的眸色暗了暗,低聲問:“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問我店裡能抽煙麽,嘴上雖這麽問,煙卻已經點著了。他一直在咳嗽,咳得眼淚都出來了。紅著眼笑著說自己最近才剛學會抽煙,所以總是被嗆到,必須加強鍛煉。”阿蘿笑容漸斂,注視著裴邵城,“你覺得他真的只是被嗆到麽?”
裴邵城心裡狠狠抽疼了下:“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