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字少,但壓力和分量卻一點也不少。
陸戰生不知道羅姨寫著幾個字的時候是懷著多麽憤怒的心情,但他就這麽看著這張幾乎被戳爛了的信紙,感覺羅姨那筆尖都能透過信紙戳到他腦門上。
他忍不住想,這得多恨啊,可他都跑出來這麽遠了,羅姨怎麽還這麽煩他啊。
郵遞員來的這一趟,帶來了家裡人寄的東西,這天晚上,知青們的夥食就好了些。
宋見的姑父又給他寄了幾瓶白酒,晚上大家吃飯的時候,他拿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
陸戰生心情鬱悶,跟著喝了點。
賀知不喜歡喝酒,大家喝酒的時候,他自己去了外面,陸戰生讓趙俊去幫忙看了眼,說他去打谷場上坐著了。
整場鄭延和宋見都在數落陸戰生,倒不是罵陸戰生做錯了什麽,就是罵他脾氣太急,嘴太狠,賀知本來最近情緒就很低落,可他一點也不知道體貼人。
借著羅姨那封信的後勁兒,陸戰生差點兒讓這倆人給罵抑鬱了。
鄭延和宋見罵累了中場休息的時候,提醒他看周明亮的信。
陸戰生是懶得看的,上次的那封心有余悸,他對周明亮的信印象特別不好。
不過寄都寄來了,不看兩眼也不是個事,他就打開了。
“陸戰生,見字…
……
大年初一那天,我去你家給你哥和羅姨拜年,恰好碰到他們在吵架,你哥態度也不是很好,頂撞了羅姨幾句,羅姨氣急了,打了你哥一巴掌。
……”
嗯?
讀到這幾個字,陸戰生心裡突然就咯噔了下。
羅姨…打賀知?
怎麽可能?
羅姨怎麽可能打賀知,她從小寶貝賀知寶貝的跟個什麽似的,就從來沒碰過他一根手指頭,連罵都很少,怎麽會打?
為什麽?
陸戰生懵了會兒,翻下一頁繼續看:
“……
年前,你哥自作主張辭掉了首鋼的工作,羅姨很生氣,倆人就起過爭執。
年後,你哥突然又說打算下鄉,羅姨怎麽也不同意,可你哥堅持要去,問他為什麽,他不說話,也不讓步,羅姨氣急,就打了他。
後來聽說你哥還是走了,我又去看了羅姨,她還在氣頭上,流著眼淚,一直在罵你,罵了很久。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你哥要去的地方也是陝北,因為你在那裡。
…”
作者有話要說:
-
周明亮:陸戰生,你還鬧不?
陸戰生:…
周明亮:下次還寫。
陸戰生:啊啊啊!!我當初到底是為啥要救你啊!!!
周明亮:你救我一命,我無以為報,只能助攻一下聊表心意,哎,你可別不懂事兒啊,再問一遍,還鬧不?
陸戰生:[無奈]不鬧了,扛不住了,緩一緩吧。
__
賀知:陸戰生,你言而無信。
陸戰生:哎??我怎了!怎言而無信了!
賀知:不是說過要借酒消愁?
陸戰生:我喝了!喝了!已經喝了!你等著,我我我這就去找你!
第54章
陝北高原, 秋去的早,春來的遲,冬天寒冷而漫長。
夜裡又起了北風, 打谷場邊上豎著的玉米秸稈垛被吹的呼呼作響。
賀知坐在旁邊的谷草堆上,雙手抱著膝蓋,微微耷拉著腦袋,神情落寞。
陸戰生知道,賀知此刻應該是很難過,並且很虛弱,因為賀知是個很講究的人, 如果不是實在無力, 不會允許自己坐在一堆雜草上。
陸戰生已經不記得具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但賀知已經和他既定印象裡的模樣越來越相去甚遠了。
賀知比他大幾歲, 以前個子總是比他高很多, 再加上愛整天板著一張臉, 要麽就是嚴肅的教訓他, 要麽就是冷淡的不理他, 很少有対他和顏悅色的時候, 性格古板,做派老套, 跟大院兒的裡那些叔叔大爺似的, 以至於他常常覺得賀知的形象很高大,像長輩。
但現在看,似乎已經不太一樣了。
賀知現在已經比他矮一些了,最近又瘦了很多, 此刻就那麽抱膝坐在那裡,顯得整個人很小隻, 在加上眼眸低著臉上難過的表情遮掩不住,特別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小時候陸戰生一直有個願望,他想跟賀知換一下,他當哥哥,讓賀知當弟弟。
以前陸戰生覺得那是他被賀知管煩了,所以他想反過來也管管賀知,甚至賀知如果不聽教訓的話,他還可以拿出當哥的架勢揍人。
但現在陸戰生就那麽看著坐在谷草堆上的小可憐,忽然意識到好像不是那麽回事,不是想教訓或者打罵,反而,是想保護,還有…
疼愛。
陸戰生想,如果自己是哥哥,他肯定不會対賀知每天吹胡子瞪眼,他只會寵著慣著,嬌著縱著,就讓賀知肆意妄為,無法無天,他也肯定不會像賀知似的,有什麽心思都習慣自己悶著,做點什麽也都是默默的,從來不表達,也不主動讓人知道,他対賀知好,他就想擺在明面上,眼前頭,讓賀知想看不見都不行。
若不是周明亮的那封來信,陸戰生覺得自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賀知來陝北是為了他。
可知當看到信裡的內容時候,他的腦海裡閃過了很多種情緒,震驚,錯愕,不可置信,忐忑,惶恐,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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