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辭眠問這句話的聲音就又低了下去。
每一個字音都透著極度的失落。
“不是,當然是當我的小男朋友。”戚時也在床邊坐了下來,不過和祝辭眠還是保持了一定距離,避免鮮血會染到祝辭眠身上,他嗓音磨得低而緩,認真回答祝辭眠的問題——
“就是在來找你的路上傷到的,開車時候走了下神,車開進了綠化帶,不過不嚴重,就只有手臂傷到了,其他地方都好著的,不告訴眠眠只是不想讓你已經生病了,還要再擔心我。”
戚時這話也並不算說謊,充其量,只是有些許隱瞞罷了。
比如隱瞞了為什麽會走神,隱瞞了先前不告訴祝辭眠的原因,除了確實有不願讓祝辭眠擔心之外,還因為這傷口本身就自帶瘋勁。
戚時怕被祝辭眠發現。
“我都說了沒大問題的,讓你千萬不要急不要擔心…”祝辭眠小聲碎碎念道。
不過說到後邊,祝辭眠聲音就又漸漸小了下去。
將心比心,祝辭眠想,如果是他剛剛參加完競賽或者做完其他什麽事情,就忽然得知戚時生病住院了,那他又怎麽可能不著急不擔心?
這是根本就不受理智能控制的事情。
不過想了想,祝辭眠就又換了句話碎碎念起來:“那…那你也不應該不告訴我!如果不是我今天自己發現了,你是不是就會一直瞞下去?也不縫針不好好處理傷口,萬一再出現其他問題怎麽辦!”
祝辭眠真的很生氣,氣戚時這樣不愛護自己的身體。
“我的錯,讓眠眠擔心了,”戚時嗓音溫沉,認錯態度極其良好,話音微頓,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般轉折道,“眠眠前一天耳鳴也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那我們這次就算抵平了,好不好?”
聽見戚時後面這句,祝辭眠微微瞪大了眼睛,瞬間就沒了話講。
他就像是忽然失去了再繼續指責戚時不愛護自己身體的資格。
因為好像他們確實一樣,祝辭眠想,他和戚時都只是為了不讓對方擔心,而對自己不太好的身體狀況做了些許隱瞞。
祝辭眠又吸了吸鼻子,憋了半晌,他也只是憋出一句:“說好了,你下次也不準再這樣了!無論哪裡不舒服或者萬一像今天這樣意外受傷,你都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戚時低低“嗯”了一聲,語氣認真:“我保證。”
話落,他就抬起好著的那隻手,拇指探上祝辭眠臉頰,準備給祝辭眠擦眼淚。
可又想起了什麽,祝辭眠忽然抬起手攥住了戚時的手指,他眉毛微微皺了起來,語氣又嚴肅了兩分,直白問:“那你剛剛在陽台上做什麽?傷口為什麽會忽然流血?”
戚時手指微頓。
不過僅一瞬,他就又垂眼,輕描淡寫般道:“我只是把繃帶取下來看一看,不小心碰掉了結起的薄痂,就流血了。”
聽起來合情合理。
祝辭眠又繼續問:“那…那你耳機裡那麽大聲音是在聽什麽?”
戚時之前耳機聲音真的開得太大了。
大到祝辭眠走過去的時候,隻憑借一隻耳朵竟都能聽得見。
而且聽起來明顯就不是什麽普通音樂,有一瞬間,祝辭眠甚至還以為是自己耳鳴突然加重了。
“是模擬耳鳴的音頻,”戚時又語氣平穩解釋道,“我想聽一聽,這樣更能直觀感受到,你現在的小耳朵是什麽感覺。”
“我耳鳴沒這麽大聲音的…”祝辭眠忍不住說。
“沒有就好。”戚時沉聲應。
他話音落下,不等祝辭眠再問什麽,病房門就再次被從外面推開了。
是外科值班的醫生帶著醫藥箱快步走進來。
她簡單看過戚時的傷口,就下了定論:“是要縫針。”
戚時這次沒有再拒絕。
從再次清理傷口到打局部麻醉再到縫針,整個過程戚時都無比配合。
除了打麻醉前,戚時有一瞬出聲想說“不需要”,可他才隻發出個“不”的音,祝辭眠就紅著眼睛堅決道:“要打,會很痛的!”
於是戚時就又從善如流不出聲了。
整個過程,祝辭眠都一直盯著看,看得格外專注認真。
看得他剛剛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轉圈圈。
好像正在縫針的人不是戚時,而是他一樣。
中途戚時低聲講了兩次讓他不要看了,甚至還用好著的那隻手蒙了一下祝辭眠的眼睛,可都被祝辭眠立刻拒絕並推開了戚時的手。
在這件事情上,祝辭眠無比固執而又堅定。
戚時除了無聲歎氣外毫無辦法。
終於熬到縫針結束,醫生重新給戚時纏好繃帶,又仔細叮囑了“避免沾水,注意忌口”才離開。
祝辭眠眼淚立刻就又流了出來,他哭得眼尾鼻尖都是紅的,一張小臉滿是淚痕,看起來就像隻可憐極了的小花貓。
戚時低歎一聲,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傾身過來,輕輕將祝辭眠圈進懷裡,又低頭,薄唇覆上祝辭眠的臉頰,一下下溫柔而又克制,細細吻去祝辭眠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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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瀕臨暴露本性的危機,好像就這樣輕松過去了。
好像只是虛驚一場。
祝辭眠沒再提過關於那個晚上的任何事情,他只是非常非常關心戚時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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