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夾了一塊散發著焦香的白色蟹黃:“張嘴。”
傅悅把頭扭到一邊,江湛用筷子追著傅悅的嘴,一個沒夾穩,蟹黃掉了。
江湛:“心碎了。”
*
吃完晚飯,傅悅照例回了房間,江湛打開窗戶,天上有些許微弱星光,看來延續了白天的好天氣。
F城的天氣向來多變,江湛剛搬進來時天氣還熱得多在柏油路上走幾步鞋的膠底就會融化。這才區區半個月,街上的行人就逐漸用行動印證“二八亂穿衣”①這句古話。
江湛不太喜歡待在空調房裡,所以在搬進來的第二天,他就買了一把搖椅,晚上沒事就到陽台上納涼。
江湛前幾天還在可惜今年那把搖椅待在陽台上的時間有點短,正打算收起來等來年再“享用”,今晚就派上了用場。
江湛將先前購置的桌子搬到頂樓,把酒杯倒扣,在桌上擺上酒,點上一盤蚊香,自顧自地坐在椅子上賞了一會月,這才折返下樓。
江湛敲響傅悅的房門,但裡面並沒有應答,江湛倚在門框上耳朵貼著門,給傅悅發了條微信,問他是不是睡了。
江湛聽到椅子拖動的聲音以及細微的腳步聲,急忙站直。
門被打開,傅悅問:“怎麽了?”
江湛:“今天不是中秋嘛,找你一起去賞月,不用走遠的,就在天台。”
傅悅似乎頗為詫異,他嗯了一聲算同意,又轉身往房間走。
江湛來邀請傅悅時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同意,所以天台上的東西並沒準備齊全,得到傅悅的首肯後,他切了央求傅悅做的牛肉,又到冰箱裡拿了前幾天買的冰皮月餅。
“走吧。”江湛說出口後才發現傅悅和他的聲音疊在了一起,不禁為他們的默契而失笑。
傅悅揚了揚手上的衣服:“天冷了,我帶了兩件襯衫,都是沒穿過的。”
*
今夜月朗星稀,偶有陣風把樹吹得沙沙作響,但又不經過傅悅和江湛所在的樓頂,江湛把搖椅讓給了傅悅,自己癱在普通藤椅上愜意地吹口哨。
只是江湛技術不行,有時候吹得響、有時候吹不響,曲不成調,十分辣耳朵。
傅悅本就沉默,江湛又心系明月,故而剛開始兩人只是喝酒吃肉,桌上隻聞酒杯碰撞的聲音。
幾杯酒下肚,江湛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傅悅你喜歡中秋嗎?”
傅悅將剛倒的桂花酒一口悶了,才答:“節日對我來說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江湛點點頭:“我小時候可喜歡中秋節了。”
“我從小就是在海邊長大的,我家在小漁村裡。中秋節那一天我就去河灘上摸螃蟹。雖然摸不到多少螃蟹,但我還是樂此不疲。晚上呢,我家裡人就會帶著酒和螃蟹去遊江。
我經常躺在船上聽他們坐在船頭聊天,他們聊什麽我聽不太懂,也聽不清;於是看著天空數星星,一片還沒數完,我就睡著了。”
江湛說著低聲笑了起來,在黑夜裡格外清晰與曖昧。
傅悅卻絲毫不查,有些壞氣氛地問:“遊江?”
江湛鬱悶地喝了一口酒,答:“並不是在江裡游泳,遊是遊玩的意思。”
傅悅似乎從酒裡品出了點什麽、又似乎是在沒話找話,他道:“桂花酒很甜,味道很像我媽媽釀的。”
“嗯。”江湛借著帶上來的小夜燈發出的微弱燈光打量傅悅,對方垂著眼眸,絲毫看不出情緒,江湛忽然有些委屈。
他為了報答傅悅的貼心,搬進來後沒幾天就取消了國慶搶票,就是想在這個晚上給對方一個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①二八亂穿衣:二八指農歷二月和八月,閩南語區俗語。
這章也修完了?
第5章
江湛一口悶了杯子裡的酒,使勁將心裡的委屈壓下去,解釋道:“這些酒是我家裡人釀的,我特地讓他們寄過來。”
“你小時候的事情還挺有趣的,怎麽不說了?是被我打斷了嗎?”傅悅湊近江湛,給他倒了一杯酒,依舊像往常一樣神情淡淡的。
江湛的委屈就像皺了的舊白襯衫在熨鬥底下過了一遭,雖不能說因為傅悅的一個舉動而滿血復活,但消極的情緒早就去了大半。
“你想聽嗎?”江湛問。
傅悅點點頭。
“有一年遊江的時候,我很例外的沒有睡著,回家的時候江水已經淹到院子裡了。
我脫掉鞋子,趟著水進屋,直接上樓睡覺了。那一年秋天來得特別早,一整天下來都沒怎麽流汗。”
江湛把嘴附到傅悅耳邊,悄聲道:“主要是我不想洗了。”
傅悅耳根子迅速紅了起來,他一時分不清是江湛呼出的氣太過灼熱還是酒的後勁上來了。
江湛一下就離開了,他眼中璀璨的星芒幾乎可以與銀河相媲美,他繼續朗聲道:“我睡在了閣樓上,閣樓的窗子可以看到院子裡的楊桃花,我摘了一簇放在床頭。
第二天花都蔫了,我媽上來叫我起床的時候還假裝心痛地數那一年會少幾個楊桃。那種感覺真好啊。”
江湛眼睛裡的星光暗淡下來,他說:“可惜那裡後來被劃作拆遷區,那條江也因為要建人工島人為改道了。我回不去了,也沒辦法帶你去體驗一下。”
傅悅因為酒精的作用已放下了平常帶有幾分戒備的矜貴,他帶著三分酒氣,閉著眼睛隨意地靠在椅背上:“人生的遺憾就像一片片雪花,你回頭看去,雪早就鋪滿了整個山頭。但如果把山頭的雪當做一種景致來欣賞,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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