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瀛受他的笑容感染,挑了挑眉,替他打開車門,邀請他坐進去。
***
坐上車,丁厭如同去參加春遊的小學生一般興高采烈。這感覺很難形容,並非對目的地或旅途有何期待,而是能夠脫離一成不變的環境、規則的束縛,這個行為本身就極具新鮮感和誘惑力。
什麽烏煙瘴氣的人和事,皆如窗外倒退的風景,瞬息間離他遠去了。
“你怕冷嗎?”開車的人問。
“還好吧,我挺抗凍的……”丁厭說。他也不確定,他又沒有跑到冰天雪地裡挨凍過。
問過他後,楚瀛打了通電話;語言十分簡短,猜不出是在安排什麽。
丁厭原想著,楚瀛作為一個不算鋪張浪費,但卻對錢有著破壞欲的富二代,大約會請他去什麽格調高雅的奢華餐廳吃一頓燭光晚餐,以彰顯浪漫情懷。
可對方的行事作風總能超出他的預期,居然開車出城帶他來到了郊外的河灘邊。
一下車冷風刺骨,丁厭驚訝道:“這種地方還有飯館?”
“那倒是沒有。”楚瀛鎖上車門,領著他踏過荒草,往鋪滿鵝卵石的河岸邊走去。
不遠處的橋上燈光暗淡,下方的橋洞中坐著幾名夜間垂釣的漁友,橘色亮光倒映在河面成了流動的碎金子,河上燃著一簇亮汪汪的篝火,赤紅的火焰在風中跳躍;這幅動靜相宜的景致讓郊區的夜色不再那般寂寞。
丁厭開著手機的電筒打光,磕磕絆絆地跟在楚瀛背後,“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呀。”
楚瀛:“就在前面。”
他要是個女孩,絕不敢大大咧咧地跟著男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但這個社會男人活著也不大安全,只希望楚瀛不是變態殺人魔吧。
走近那叢旺盛燃燒的篝火,火邊有一張桌板、兩隻箱子,和兩把戶外折疊椅,坐在其中一把椅裡上的人看見他們,即刻起身迎上來;他戴著一頂漁夫帽,面目不清,和楚瀛說了兩句話便走。
丁厭張望著那人的背影,問:“那是誰?”
“算是我的朋友。”楚瀛走到那兩隻保溫箱旁,揭開箱蓋,翻動著裡面的東西。
丁厭也蹲過去,瞧一瞧到底有什麽。
結果令他甚為驚喜,全是他喜歡的海鮮!有海膽、北極貝、藍鰭金槍魚、松葉蟹、牡丹蝦……琳琅滿目,每一種都料理好了盛在容器裡,既能生食也能加工。
“都是今天下午才從北海道空運來的,你要是想直接吃也行。”楚瀛尊重他的意願。
“你連我最愛吃海鮮都知道……”
“陪你吃過三次飯,連這都觀察不到,豈不是太笨了。”
“如果不生吃,你打算怎麽做?”丁厭問,“你還會做飯?”
“我會做飯,但我對口味不挑剔,能吃就行;所以你大概不能適應我做的菜。”楚瀛的飲食習慣意外的粗糙,可能和他把野外探險作為愛好有關。
說完,又開啟另一隻箱子。這邊裝的則是叫不出名稱的配菜、調料和廚具等,還有一瓶未開封的白葡萄酒和兩隻高腳杯;這份深藏的精致昂貴,與昏暗雜蕪的河灘格格不入。
楚瀛用冰塊浸過的濕毛巾擦了手,然後挽起袖口。盡管切檸檬片、燒水、備菜這些不需要技術和廚藝,但他駕輕就熟的動作還是讓丁厭看得目不轉睛。
丁厭坦誠直言:“你和我想象中區別好大……”
“是落差還是驚喜?”
“不好說……”丁厭坐到椅子上,他一向是隻管吃不管做的,火苗煨暖他涼涼的雙手。“我對你的動手能力感到驚喜,但對你的廚藝感到落差……”楚瀛自己都那樣說了,他可不敢再奢望烹飪後能有好味道。
這個男的又在暴殄天物……
倒不是埋怨,畢竟他是被請客吃飯的人,但稍稍有一些失落。
“之所以選在這裡,一是因為我第一次來這座城市,不了解這裡的美食和餐廳,相比互聯網上的評價,我更信任自己的味蕾。二是我認為開闊的視野更有利於放松身心,而且我問了你,你說你不怕冷。”楚瀛把刷好調料的松葉蟹裹上錫紙,丟到火堆裡烤。
此等野蠻的做法!丁厭擔憂地望著那些鮮嫩的魚肉,說:“你還是留些讓我蘸醬油生吃吧。”
在火堆旁吃生冷的食物是前所未有的冰火兩重天。但配上適口性很好的白葡萄酒,還算別有一番滋味。
他們拿著兩條烤熟的巨長蟹腿慶祝了天主耶穌的誕辰。
丁厭咬著寡淡的蟹腿肉嚼了嚼,評價道;“你的手藝我只能說……很尊重食材原有的味道。”
楚瀛忍俊不禁,“你如果想去暖氣充足的飯店裡,在服務生的殷勤侍奉下大快朵頤,那我只有下次補償你了。”
“你不會是故意給我下套的吧……”丁厭說,“要是我說好,你就又能請我吃飯了。”
“那你願意滿足我請你吃飯的心願嗎?”
“這麽樸素的心願我當然可以滿足你啦。”
有一說一,丁厭還是蠻享受被人捧著的,他就是這麽膚淺,怎麽樣啦。
消滅了那一箱子珍饈海味,還喝了不少酒,丁厭的酒勁又犯了。他不滿地咕噥道:“你又騙我喝酒,自己不喝。”
“因為我要開車。”楚瀛大義凜然道。
“你是不是想灌醉我,然後趁人之危?”丁厭稀裡糊塗的,張嘴就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