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朝一愣。
想明白之後,脊背瞬間躥上一股寒意,整個人緊繃起來。
當時事情敗露後,董永良立刻被他們控制了,沒有任何通風報信的時機 ,而他們則一下飛機就去了酒店,除了機上人員、家裡和警察,沒人知道這件事。
若是有告密者,那一定隱藏在這些人之中。
“我把當時知道這件事的人員,和這次知道我們要去搜尋柏志明的人員進行了對比,重疊的名單已經在我腦子裡了。”虞度秋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深深歎氣,“那個告密者,要麽是警察,要麽……是我不想交給警察的人,你說我能怎麽辦?我沒法告訴紀凜這條線索,他一定會和我想到一塊兒去。”
外人若是聽見這話,或許會驚掉下巴。人人皆知虞度秋對背叛深惡痛絕,哪怕毫無證據、全憑猜疑,他也會防微杜漸,一刀切除,最好的例子便是黃漢翔一事後,他辭退了當日幾乎所有的知情人員。
婁保國那會兒心驚膽戰地以為自己也會遭殃,結果虞度秋卻沒再追究下去。
其實他一向如此。
信任的司機綁架他可以原諒,喜愛的廚師下毒他可以原諒,即將共度一生的未婚妻背叛他可以原諒,甚至連差點害死他的那位告密者,他也可以包庇。
誰說一定要殺人放火才叫狂徒呢?不計一切代價地赦免對自己不利的人,何嘗不是一種帶著神性的瘋狂?
他過早地見識到了人類的脆弱,一生的短暫。善與惡、生與死,原來隻間隔著一念之差、一瞬之隔。
在他的世界裡,世俗的道德準則不過是廢紙一張,隨時可以為他在乎的人作廢,或許只有他自己,才是唯一的規則。
很自我,但絕非罪惡。
說白了,是太怕失去罷了。
第104章
柏朝牽著狗慢慢走了一段路,想好了措辭,繞回了最初的那個問題:“無論你上不上報這條線索,都不算是拖延症正義的幫凶。你這麽做是為了保護我們,那個告密者或許仍在壹號宮內,如果你繼續協助警方,抹谷發生的事可能會再度發生在家裡。”
虞度秋隨手揉了揉他的頭髮:“還是你了解我。我確實有些後怕,之前的危險都是衝著我一個人來的,讓我產生了錯覺,以為對面是遵守規則的,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殺戮是王后的本性,而國王太過軟弱,已經控住不住這顆棋了。他們一定會輸,這點毋庸置疑,但在輸之前,會不會拉人陪葬?我無法預測,只能盡量帶你們遠離這場爭鬥的漩渦。”
柏朝抬眸:“你覺得紀凜能破案嗎?”
虞度秋:“他心裡已經有答案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和韌勁,一定能找到線索,不需要我的提示。他與穆浩都是天生的英雄,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會撤退,而我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商人,見好就收。”
柏朝卻搖頭:“在我眼裡,他們是正義,而你是心軟的神,原本可以置身事外,卻還是幫了正義一把。”
“哈哈,這個評價太誇張了,我可擔不起。”虞度秋笑彎了腰,伏在馬背上,撫摸著純白的鬃毛,“我要是有那麽厲害,早該解開所有謎團了,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對方怎麽能夠次次不在場、卻次次對一切了如指掌,以及那位對我心慈手軟的戰車究竟是誰……算了,懶得去想,這段時間就老實待在家裡吧,等遊艇的手續辦下來了,我們去環遊世界一圈,再回到這兒來,案子應該已經徹底告破了。”
柏朝勾唇:“好,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就算不讓你去,你也會跟蹤我吧?”虞度秋忽然玩心大起,用力一甩韁繩,白馬收到指令立刻揚起前蹄,長聲嘶鳴,緊接著向前發足奔去,“有本事就跟上來!”
柏朝尚未反應過來,就聽虞度秋吹了聲口哨,兩條杜賓立即豎起耳朵,目露精光,猛地撒開爪子狂奔,追隨主人而去。他猝不及防,被牽引繩狠狠一拽,踉蹌著朝前衝。
虞度秋的銀發與白馬的鬃毛隨風飄揚,身形同樣矯健颯爽,如旋風般呼嘯著疾馳而去。
柏朝對他的一時興起毫無辦法,只能緊隨其後,拽著牽引繩從後山一路奔至前山,大汗淋漓。
直到花園前,虞度秋才終於勒馬駐足,翻身跳下來,說:“抬頭,給你準備了一個小驚喜。”
柏朝原本撐著膝蓋喘氣,聞言抬起了頭,眼睛倏然睜大——
花園裡瑩白如雪的月季與木槿不知何時全數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數不盡的虞美人——紅白粉黃,嫋嫋娉娉。尤其是紅色虞美人,色彩濃麗得仿佛經受了一場血的洗禮,涅槃重生,傲然挺立。
“特意帶你去後山去摘水果,就是不想讓你發現,裝飾了大半天呢。”虞度秋勾上他脖子,壞笑著眨了眨眼,“你不是說,要在你的墓地上種滿虞美人嗎?這兒就是你以後的墓地,生是我的人,死是我花園裡的一抔土。”
柏朝一時不知該笑還是該感動:“我明白陸瑾瑜為什麽要跑了,正常人都會被你的控制欲嚇跑。”
“嘖,這時候提別人幹什麽。”虞度秋嗔怪,壓下他後腦杓,臉湊過去親吻,“你是正常人麽,嗯?巴不得留在我身邊吧,小畜生……嘶……真的好酸。”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