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遙受不了了。
“傅延拙,我……”
他聲音裡帶著一點兒哭腔,小貓一樣,弱弱地,嗚咽了一下。
傅延拙心揪了揪,有種難言的刺痛。
章遙想要什麽不能給?反正也不是沒有的東西。沒有的東西也能試試。
眼淚沒忍住就流下來了,章遙剛從被拋棄的噩夢裡醒來,又被此刻平和的氣氛迷惑,向來膽大包天今天也不例外,可話要出口又覺得畏縮,畢竟傅延拙已經明確拒絕過了。
他是膽子大,又不是不要面子。
可他到底還是問出來了:“你,你能……再親我一下嗎?”
要是那個吻算是一道關卡,至少給他一個補考的機會,讓他往前一步也行。
聽說技術部新來的實習生小毛病挺多的,說話也不討喜,不過工作的時候倒是沒有少爺毛病,也不嬌氣,孤僻寡言不過很聰明,教他什麽一點就通。
不嬌氣的實習生,明明老板還一個字都沒說,就只是靜靜看著他,目光也算不上眼裡,可他已經先潰不成軍。
章遙無意識捏緊傅延拙的袖口:“我這次不躲了,你……你能輕一點兒嗎?”
輕一點兒,溫柔一點,至少不要那麽突然,像是要吃人一樣。就算自己沒能叫他滿意,也至少再給他一次機會。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次肯定可以經受住考驗的。
求你。
不要趕我走。
這話灌在耳朵裡,像春天裡一道驚雷。
傅延拙皺眉,不懂小東西的意思,一點兒都沒品出來。
章遙握著傅延拙的那點袖子不肯撒手,看他皺眉,越捏越緊。
心臟捏緊高懸,劇烈顫動。
他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只能做自己最不屑的事情:懇求一些不被拋棄。
昨晚回來對著空蕩蕩的房間,他多想跟兩年前一樣,拖著行李箱遠走高飛,一鼓作氣,再也不見傅延拙,再也不要出現在有人類的地方。
“傻話……”話說出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嗓音喑啞。
章遙說什麽?
能輕一點兒嗎?
難不成上一次他犯的錯只有不夠輕?
傅延拙嘲弄笑了。
他低聲問:“要是還過分呢?章遙,你以為談戀愛只有接吻嗎?”
他以為自己上一回是怎麽了?是單單為了叫他打退堂鼓嗎?
小貓瑟縮了一下,似乎有一瞬間退縮。
但是貓爪子依舊固執不肯撒手。
他心想,有什麽要緊的?就算有別的也沒什麽要緊的。他只是很想達到目的,只是想要得到傅延拙這個人,或者被他得到,做他手裡的風箏。
“傅延拙……”章遙在哽咽。
他打斷章遙細弱的勾引,啞聲問:“章遙,要緊的不是你能不能接受這些,拋開別的不說,就算可以,你真的喜歡我嗎?”
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這麽問了。
章遙有些迷茫。
天下間,人世間,過去的這輩子,二十多年,他見過的喜歡只有一種。
是傅延拙對他百依百順的縱容,他近來才思索,這是不是類似於對小貓小狗的喜歡?
傅延拙要的是怎麽樣的喜歡?
他不清楚。傅延拙遲遲不動,章遙忽然起身魯莽地湊過來,因為不熟練,牙齒嗑在了柔軟的唇瓣上,撞得發疼,他貼上去,卻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辦了。
兩個人,四瓣嘴唇,在僵持。
章遙的青澀無所遁形,床邊的人不動如山。
這對章遙又是另一種審判。
什麽聲音震耳欲聾,撞得耳膜生疼,不知道是誰的心跳。
良久,章遙終於挫敗。
傅延拙說得對,他沒有一點經驗,每個方面都是。
也沒有傅延拙問的那種喜歡,他是個功利主義者。
他不止不懂傅延拙要的那種喜歡,甚至連接吻都不會。
章遙終於放棄,慢慢離開,嘴唇已經不太疼了,或者有別的疼痛掩蓋了那一點疼,胸腔傳來一種空蕩的窒息感。
很輕的一點煙草味兒貼在唇上,微不可察。
傅延拙沒抽煙,大概是酒吧裡那支煙。當時程林給他遞煙的時候他心裡就在想了:章遙抽的那支是什麽味道的?
現在知道了,薄荷味的。
笨拙,勾引不自知。
傅延拙又嘗到了鹹澀的淚水。
他在心底歎息。
章遙終於退卻,蹩腳的吻,挫敗離開。
剛離開一點兒,被一隻手掐住下巴。
乾淨的呼吸闖入口腔,章遙半直著腰,人和床之間是個銳角,很難使力,沒一會兒就肌肉發酸覺得自己快要掉下去了。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態,傅延拙發現了他的難受,卻沒有采取措施,任憑章遙揪緊自己的袖口卻還是忍不住發顫。
他仔細耐心地教這隻別扭失落的小東西親吻,緩慢繾綣,直到抓著自己袖口的爪子掉下去,又因為無處借力不得不掛在自己腰上。
眼淚越流越多了,溫溫地。他還是在哭。
小貓快要窒息。
“這是接吻。”擦掉那些眼淚,傅延拙問:“不是說,這次輕一點就行嗎?我還不夠輕嗎?怎麽還在哭?”
傅延拙是在問:怎麽不給也哭,給了也哭?怎麽這麽難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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