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陸周從未覺得這段路這麽漫長,他自認為思考了很久,但江路的車卻沒能往前挪一步。
白陸周終於道:“我覺得你是個很浪的人。”
“沒了嗎?”江路嘴抽了抽,“你思考了這麽久就想出這玩意兒來?”
“工作很負責,關愛下屬,邏輯清晰……”
“還有呢?”
“情商也高,八面玲瓏的……”
“嗯,繼續說。”
白陸周這才回過味兒來:“你唬我誇你呢?”
江路哈哈大笑,抽出手來揉了揉白陸周的頭髮。
白陸周被他揉得臉上又很熱,微微撇過頭:“不要揉我頭。”
“為什麽,怕長不高?”江路把手放輕,變成了摸他頭髮的動作。微涼的食指若有似無地摩擦到白陸周有些燙的耳廓。
白陸周很煞風景地說:“會油。”
前面的汽車終於動了,江路抽手,又看回前方,嘴角弧度往上彎了彎:“小朋友。”
“我不小了,碩士都畢業了。”
“那就是小機器人。”
“……幼稚。”
江路無所謂地笑笑,在駛出窄路後立刻踩下油門。
白陸周因為對方突然加速,後腦杓磕到汽車後背,於是十分沒有安全感地抓著汽車門上的扶手,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酒吧不去,演出不去,晚飯又剛吃過,你覺得我要帶你去哪裡?”
“電影院?”白陸周很老土地說。
果然,江路不屑道:“電影院全是偉光正,有什麽好看的?”
“那……”
“去海邊。”江路說。
白陸周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海邊離這裡一百多公裡,你要開兩個小時。”
“那又怎麽樣。”
“……你好瘋。”
江路開始笑,眼睛又彎成了桃花瓣的模樣。
他說:“你不是說我浪麽,給你看看我能多浪。”
然後江路便開始放自己的歌單,車載音響裡立刻響起富有節奏感的說唱音樂。等行駛到車輛很少的郊區,他便把車窗搖了下來,狂風迫不及待地一股腦倒灌進來。
九月的夜晚已有些涼,他們一邊放著燥熱的說唱,一邊享受被夜風砸臉的酸爽。二人駕車遠離城市,頗有末路狂花的感覺。
江路問:“玩過GTA5嗎?”
“玩過……我記得是洛杉磯的背景吧?”
“嗯,在裡面為非作歹時的車載音樂都是嘻哈,不覺得很配麽,沒有比說唱更拽的音樂了。”遠離城市後,江路也越發雀躍,似與車融為一體,將身心都托給了夜風。“我讀書時也常邊放著嘻哈,邊開車逃離洛杉磯。”
江路用了個逃字,白陸周覺得很妙。
“逃離洛杉磯會經歷很長很長的一條種滿棕櫚的路。有時候亂開還會開到盤山公路。旁邊是紅色的光禿禿的山,或者是連著藍天的峽谷。一路塵土飛揚,什麽人都沒有。”
一葉之扁舟,滄海之一粟。
白陸周想象了一下就覺得很向往,他喜歡那種可以盡力奔跑,自由廣闊與無拘無束的感覺。
江路偏頭看他,笑得十分好看:“周周,我覺得我們是一類人,都很憧憬自由。”
白陸周慢吞吞道:“大瘋子和小瘋子嗎?”
江路聽完這話笑得更厲害了。
江路果真帶他到了海邊。現在夜已經深了,海邊停車場的車卻還挺多。
想來也是,會有很多人選擇在周六周日的時候到海邊度假。盡管S市的海也沒什麽看頭,遠沒有三亞那種沙灘落日的壯麗,不過對於在大城市局促慣了的人來說,也不失為一種放松方式。
但半夜驅車過來的,隻可能是江路這種瘋子。
白陸周吹著海風,走在修建齊整,彰顯S市優秀基建水平的柏油路上,突然感覺怪怪的。
這些規規矩矩乾淨整潔的海邊建設,現在看來卻有些大煞風景。好比把西裝革履被磨平棱角的社畜下放到沒有人煙野性危險的山林。
帶著一種荒誕的違和感。
江路又熟門熟路地把他帶到沙灘邊的一個海鮮燒烤攤。
老板拿音質也就比村裡喇叭好些的音響放著抖音熱曲,白陸周剛揚起的文藝情緒立刻被衝擊得蕩然無存。
露天隨意插著的幾根杆子用許許多多的小燈泡串聯著,底下擺著二十來張桌子。不想坐露天,則可以坐到臨時搭建的篷裡,裡面也擺放著七八張桌子。
幾對男男女女明顯喝開了,坐在外側哇哇叫,笑聲嘹亮狂放。
白陸周與江路隨便點了些燒烤便在帳篷底下挑了張桌子坐下。
老板哼著歌送燒烤時還帶來了幾罐冰啤酒和冰可樂。
白陸周看著外壁冒著水汽的啤酒,面無表情地說:“不是說不喝酒嗎?”
“對啊,我不喝,要開車。”這人一邊說一邊理所當然地拿了旁邊的可樂。
“……”
那就是白陸周一個人喝。
白陸周拉開啤酒拉環,鬱悶地喝了好幾口,隨即警惕道:“但是啤酒無論喝多少我腦袋都會很清醒。”
“知道了,這次不唬你。”江路拿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我在你這裡是信用破產了嗎?”
“你在我這裡是黑卡用戶。”
這話的意思是不管江路貸款多少,只要不主動申請破產,就可以在白陸周銀行無限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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