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洞洞鞋踩在樓道的水泥地上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將感應燈一盞一盞踩開。
兩人跑到樓下,又看見滅掉的感應燈又開始一盞一盞的亮。
傅建國追出來了。
許鶴喘著氣,終於明白之前媽媽為什麽明知道傅應飛家就在後面還想留下他。
他伸手用力拽著傅應飛往前跑,“走,住我家!”
傅應飛垂頭看向許鶴的手,他抓的很緊,跑得又快,兩人的手大小差距不大,但許鶴卻更白,上面一點傷痕都沒有,十指修長,一看就知道平常什麽重活累活都不乾。
他媽媽是許鶴媽媽的閨蜜,是和他父親私奔到農村的富人家的姑娘,一開始都好好的,拿到拆遷款和安置房之後家裡的日子也好起來了,直到有一天他爸賭牌輸了錢,又在回來的路上喝醉了酒。
傅建國發了一夜酒瘋,醒來後卻什麽都不記得,之後又有幾次,然後他媽媽就和傅建國離婚,和一個叫陳明的走了。
走了挺好,傅應飛想。
安置房這邊為了省電沒開幾盞路燈,許鶴精神緊繃,跑了一路都忘記了害怕,他衝過那個升降杆後仿佛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明明是一個小區,卻又涇渭分明地分成兩邊,許鶴又回頭看了一眼,沒看到人,也沒聽到什麽聲音。
這才松了口氣,“好了,應該不會追過來了。”他松開手,發現被抓得死緊。
許鶴以為他被嚇到了,於是伸手又抱住傅應飛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以後你都住我家也成,太嚇人了。”
傅應飛根本沒害怕,覺得明明是自己害怕卻要努力哄他的許鶴挺可愛的。
許鶴哄了一會兒,等自己也平複了心情,就轉到傅應飛身後想掀他的衣服看,“後背挨的那下也不知道怎麽樣,明天去拍個片子看看吧。”
傅應飛反應過來許鶴要幹什麽,連忙拽著他往前拉,“不用,我有數。”
他被打多了,有經驗。
傅應飛看著許鶴還沒完全褪去嬰兒肥喝小絨毛的臉,感覺好像又回到小時候了,那時候他們上一個小學,許鶴就會這樣護著他,再害怕也要先擋在前面嚇唬別人,像電視上動物世界裡對著敵人張開爪子企圖撐大自己威懾敵人的小熊貓。
許鶴又帶著傅應飛往回走了一段,傅建國真的太嚇人了,剛才他提到的陳明應該是傅應飛媽媽的再婚對象,到底瘋成什麽樣的男人能把一個12歲的孩子認成中年人。
還有那個屋子……
許鶴想著,感覺鼻尖又聞到了酒臭味。
怪不得傅應飛不喜歡髒話,估計是因為聽到就會想起這個幾乎不成人樣的父親。
許鶴回到家,把情況和余芝蓉一說,余芝蓉抿著唇拉著許鶴輕聲道:“傅應飛自尊心強,平常他生活上很照顧你,願意幫你乾著乾那,你要感激,不能覺得理所應當,在他需要的時候你也照顧他些。”
“我知道。”許鶴點頭,“我不會提那些,就當我需要他所以讓他留下來住就行。”
許鶴說這話的時候沒想到會真需要傅應飛。
直到他洗完澡躺到床上,閉上眼後全是那個靠坐在舊沙發上的老頭反射出路燈白光的眼睛。
他就是怕鬼,怕這種東西,成年了也怕。
許鶴嚇得汗都出來了,窩在被子裡哆嗦,越想越害怕,於是把臥室的燈都打開,在房間裡轉了兩圈,最終敲了敲隔壁的門,悄悄擰開把手把頭探進去,“傅應飛,睡了嗎?沒睡來我房間,我們一起看排球賽唄。”
作者有話要說:
許鶴的唯一弱點:怕鬼。
第11章 震驚
客房裡就開了一盞燈,傅應飛正穿著T恤往床上坐,聞言把枕頭一撈,提著枕頭的角走到許鶴面前,“走吧。”
許鶴如釋重負,生怕傅應飛反悔,伸手接過他的枕頭帶著人回房間。
2012年,國家對足球和羽毛球的重視程度遠大於排球,男排更是勢微,許鶴拿著遙控器調了半天也沒找到賽事直播,最終只能打開網絡盒子隨便找了一個國外的解說直播頻道,然後整個人往被子裡一縮。
傅應飛聽著嘰裡呱啦的意大利語解說直皺眉頭,“你要是害怕,下次別去我家那邊。”
“可我要是不去,你今……”許鶴困地三魂丟了七魄,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說到一半才想起什麽,硬生生刹住車,眼神清明不少,“我不害怕。”
傅應飛半晌沒有接話。
電視機裡傳來一聲尖叫,有人贏了球,全場的歡呼聲山呼海嘯,熱浪幾乎要衝出屏幕。
許鶴看著光影交錯的球場,眼皮逐漸沉重起來,他聽著解說的吼叫,感覺到傅應飛靠坐在邊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閉上眼睛後那雙在路燈下泛光的眼睛沒有鑽進腦海,坐在破舊沙發上的老人也不會在他的想象裡突然長出三個腦袋,下半身變成長著毛腿的魚,一切都很和平。
他很快就睡著了,睡得很香,第二天鬧鍾響的時候還有點懵。
許鶴在夏涼被裡賴了一會兒,伸手把床頭櫃上不停滴滴作響的鬧鍾一巴掌摁趴下,虛著眼看向電視,網絡盒子和電視機都關著,傅應飛連人帶枕頭不翼而飛,應該是見他睡著之後就回了客房。
許鶴半夢半醒地環視一圈,懵懵懂懂鑽進浴室,直到洗過了臉才徹底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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