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表白並未能驚動紀卻秦一分一毫,他淡漠地抽著煙,眸子清明透徹,沒有一絲情情愛愛。
他已經過了為情癡狂的年紀,對柏侹的真心剖白沒太大感受。
“這就是你今天要對我說的?”紀卻秦反問。
“是。”
紀卻秦眼神晦暗不明,似不滿,似嘲諷。
柏侹對上他的視線,蒼白的臉色襯得那雙眼睛血紅,卻滿含堅定。
他喉結滑動,聲音又輕又啞,“你一直說我不成熟,不坦誠。”
“我承認,的確是那樣。”
“但是……”柏侹雙眼濕潤但堅定,“為了你,我會改變。”
他搭上紀卻秦垂在腿上的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竟然在微微顫/抖。
柏侹:“我會坦誠。”
他還是難以開口,對著這個被他傷透了的人,每說一個字心臟就會劇痛。
何況對方……
“我喜歡宋微汀,但那是之前的事。我也承認,和你聯姻,有他的原因存在。”
柏侹越說,聲音越啞,近乎發不出聲。
“我幼稚,不成熟,一次又一次用他氣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
紀卻秦面無表情聽著,輕輕抽回被柏侹攥住的手臂,拍掉落在褲子上的煙灰。
“柏侹,希望你能履行承諾,以後別再糾/纏我。”
柏侹急了,扯住紀卻秦的衣袖,用力抓在手中。俊美的臉上布滿無法掩飾的悲傷絕望,根本沒有影帝善於偽裝的模樣。
他丟棄所有演技,近乎虔誠地將額頭抵在紀卻秦手背上。
聲音嘶啞:“卻秦,我願意為了你坦誠,也願意為了你成熟。”
“我們……我們還能有機會嗎。”
第三十四章
手背摩/擦著粗糲的紗布, 不疼但癢。
紀卻秦輕輕抽回手,一片淡然。不知從哪找到濕巾,在柏侹熱烈的注視下, 慢條斯理擦過手背、掌心、每根手指。
似乎被柏侹碰過的地方都肮髒不堪。
冰涼的手指將濕巾疊成方正的模樣, 隨手扔在一旁。又叼起根煙, 單手點燃,才轉向柏侹。
紀卻秦漠然:“我從不覺得我們還有機會, 也不認為, 離婚到現在,有給過你和好的暗示。”
“柏侹, 是什麽錯讓你以為了?”
離婚,是兩人之間存在的必然結果。
這場婚姻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它誕生於利益,根基飄搖,稍有不慎便會被風卷走, 被海浪拍打,被黃沙埋沒。
所以, 不論他們以什麽樣的方式收場, 結局都是固定的。
能堅持三年,已經是多方維護的結果了。
也正因此, 當初離婚時, 紀卻秦想的便是一了百了。哪怕他再喜歡柏侹,在赤/裸裸,血淋淋的現實面前也只能放棄。
只要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他們之後就再無可能。
當然, 這樣的想法可能只是一廂情願。或許在柏侹心裡巴不得趕緊離婚。
逃離這段婚姻, 也一直是他的想法。
可此時此刻, 柏侹不僅坦白了從前的一切,還請求他的原諒。
失魂落魄的模樣與之前判若兩人。
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好似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它們從眼前的男人快身上快速脫落,摔成一地碎片,又試圖凝固成新的防護罩。
紀卻秦不願意看到那種情況,屬於他的期待已經破碎,身為罪魁禍首的柏侹,又有什麽資格擁有?
這一番話,直直刺到柏侹胸膛,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透明。
柏侹雙目赤紅,嘴唇發白乾裂,眼裡滿含痛苦,又能看到絲不可置信。
他不信紀卻秦能夠這樣殘忍,可又想到,這幅冷冰冰的模樣是由他自己親手打造的。
他把紀卻秦的喜歡與尊嚴踩在腳下,恬不知恥的加以羞辱,還用最粗鄙不堪的方式故意氣他。
現在竟然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請紀卻秦給他機會。
柏侹喉結滑動,按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
他說:“你說過,我不能坦誠面對一份感情,不明白它代表什麽。”
“我以為……說出來之後,你就會原諒我。”
“原諒?”
紀卻秦笑了,他按下車窗,露出一道縫隙。
車就像一個大大的箱子,讓兩人與世隔絕。嘈雜的聲音打破車裡的寧靜,令人窒息的沉默與粘稠慢慢遠去,隻留下微涼的風。
風裡夾雜著煙味和紀卻秦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酒香裡梔子伴著玫瑰花,好似從異國他鄉的花田裡走出來那般。
“柏侹,你沒對我做十惡不赦的事,只不過是沒辦法接受我的感情。”紀卻秦回眸看他,這一眼清明冷冽,不夾雜任何甜膩的感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不接受不是你的錯,喜歡也不是我的錯。”
紀卻秦撫/摸著空空蕩蕩的無名指,“感情就是這麽回事,沒有對錯,也沒有原不原諒。”
“你不必為了其他人的譴責,而禁錮自己的內心。”
“柏侹,你應當是自/由的。”
他一字一句說著,看似是在溫柔開導,柏侹卻感覺到在被越推越遠。
明明紀卻秦就在眼前,冷靜自持,只要流露出一絲溫柔,就能讓許多人前仆後繼。
但這曾是柏侹最厭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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