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一起本就話少,除了吵架時的對罵,其余時間都在忙。
結婚三年,紀卻秦忙於工作,三百六十天可能三百天在飛機上度過。
柏侹不遑多讓,不是在劇組,就是在前往劇組的路上。
偶爾見次面就不錯了,所以紀卻秦才總想著借工作之名去探班。
能見一次是一次,如果真的想見,才不會覺得是否路程遙遠,或者道路顛簸。
單純的思念與渴望就可以填滿不盡人意的溝/壑。
柏侹要帶他去的地方是京城一所高中,那曾是他就讀的地方。
勞斯萊斯停在路邊,透過車窗望著學校門前偌大的金色字體,紀卻秦就知道柏侹要和他說什麽了。
這所高中見證了柏侹的優秀,見證了他懵懂的愛情和喪母的悲痛。
紀卻秦一時間不知該怎麽面對,側首點燃根煙,慢慢吸著。殷紅的唇含/住煙蒂,微微露出的縫隙裡散出縷縷煙霧。
沒人能從俊美的臉上看出他在想什麽,哪怕是曾同床共枕的柏侹也不行。
兩人明明隻隔著中控台,卻仿佛是從地球到冥王星的距離——這輩子都無法到達。
柏侹此刻才真正發現,他對紀卻秦的一切都不了解。
“紀卻秦。”柏侹說。
這三個字乍一聽沒有感情,細品卻如同撚了一片陳年茶葉放在嘴裡細嚼。
細碎、苦澀、難以下咽。
紀卻秦單手撐著車門,將西裝帶起一片褶皺,在淺色襯衣上留下一片陰影。
他微微側首,狹長的眸子眯起,靜靜看著柏侹,似乎在詢問。
貓一樣的動作,讓柏侹心裡癢癢的,恨不能親手撓他下巴,再給他一個深深地吻。
不過刹那,紀卻秦移開了視線。
柏侹:“這裡是我和宋微汀就讀的高中。”
他直切正題,免去了不必要的鋪墊。
“你知道他的出身,宋厲揚討厭他,圍在他身邊的狗腿自然也不讓他好過。”
“當時宋家還沒出國,我們兩家關系很好,我也能經常見到宋微汀。”
“我們同年不同級,每次見到,他都會主動和我打招呼。”
他慢慢說著,紀卻秦默默聽著,心底有些詫異。
明明是在說自己的往事,柏侹卻聲音板正,像是在播報新聞。
“然後呢。”紀卻秦配合發問。
“我發現他身上總是青一片紫一片,後來包遠說起,我才知道一直有人欺負他。”
“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爸清楚宋厲揚做的一切,卻不管不問。”
紀卻秦曾見過一次宋父,的確是心狠手辣。
“從那以後,我就一直護著他。漸漸的……”柏侹頓了下,說不下去了。
漸漸發生了什麽樣的感情,他清楚,紀卻秦更清楚。
“高二那年,我媽病重。”
提到母親,柏侹一反無情的態度,言語裡有克制的思念。因病去世,或許是世界上所有親人最無能為力的事。
即使再有錢,接受再好的治療,在病魔面前都不值一提。
黑白無常也不會因為滔天的財富而松開索命的鐵鏈。
“我爸忙著生意,忙著攥取利益,有時候一星期見不到一次面。”柏侹話音一轉,開始訴說當年的往事。
“直到我媽去世,他才從國外趕回來。”
“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說到這兒,一根煙正好抽完,紀卻秦又點燃一根。用余光掃過柏侹蒼白的臉,有幾分同情。
他對父母沒有印象。唯一的記憶,是牆上冰冷的照片。柏侹經歷了喪母之痛,估計一輩子都不會愈合。
也難怪那麽恨柏萬生。
“別說這個,”紀卻秦打斷,“繼續說宋微汀吧。”
“沒什麽好說的了。”柏侹淡淡道,他很少有這樣心平氣和的時候。
那雙總是鋒利的眸子,此刻是蒼白無力的淡漠。
不知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接下來的話。
“我媽病重的那段日子,只有他一個人願意陪著我。我學做飯,好吃的,不好吃的。大部分都進了他的肚子。”
“我本以為,留不住母親,但是可以留住他。”
“可從來沒想過,他會背著我和另一個人好上。”
紀卻秦抽煙的一頓,瞬間將幾個人的關系捋了一遍。
意思是,柏侹喜歡宋微汀,而宋微汀也對他表示出好感,但是宋微汀和別人在一起了。
“就因為這個?”
“不,”柏侹搖頭,“他和當年欺負他的人在一起了。”
“我覺得我像個傻子,被隨意擺弄。”他說,“發現的那天,正好是我媽去世的日子。隨後他們舉家出國,便斷了聯系”
這樣的打擊,對於當時年紀尚輕的柏侹來說,的確是毀滅性的。
這樣一來,對宋微汀念念不忘或許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年少戛然而止的喜歡與出人意料的背叛,留下的痕跡總會比尋常的更深刻。
“這八年,我的確在想他。甚至一度想去找他。”柏侹仍舊平平淡淡,“直到他回國,見到他的第一面,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思。”
“我不再喜歡他,也不再想他……”
柏侹側首看向紀卻秦,眼鏡赤紅,隱約有水光。
他說:“因為那時候我身邊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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