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著紀卻秦的車,衣著單薄,外套下隱約可見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額頭上裹著一圈潔白的紗布,愈發沉得他輪廓硬朗,眉眼鋒利。
蒼白的薄唇上叼了根煙,不斷有煙霧氤氳他的眼眸。
柏侹雙手環臂,一條長腿隨意曲起,聽到腳步聲後先是轉動脖頸望了眼,動作散漫,眼尾上挑,偏偏能讓人看出他在焦急等待,已經回頭看了無數次。
在看清來人是誰後,他慢慢站直身體,兩指捏滅煙頭,藏在手裡背到身後。
銳利的眼睛含著少有的溫情,等紀卻秦一點點靠近。
不算明亮的地庫裡,偶爾有車進出。輪胎摩/擦地面聲響伴隨著紀卻秦沉穩的步伐,每一次抬起、落下,都讓柏侹隨之震顫。
兩人間的距離越近,柏侹越興奮。
明明才幾天不見,卻仿佛過了幾個世紀,漫長的難以忍受。
他從不知道,原來隻用眼睛遠遠見到想見的人,就是難以言喻的滿足。
這也是第一次明確感受到,紀卻秦對他的吸引已經超越了引力的作用。
紀卻秦緩步靠近,許韜跟在身後,一前一後停在柏侹面前。
這是離婚之後,兩人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見面。
沒有空曠的樓道,也沒有冰冷的空氣,更沒有可笑的感情。
“我有話對你說。”柏侹開門見山,不願意浪費一分一秒。
在他心裡,早一天把話說清,就早一天和好。
冷淡的眼眸掠過柏侹的病號服,紀卻秦神色不變:“現在是我的私人時間,柏先生有事可以明天說。”
公事公辦的態度讓柏侹著急上火,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沒有憤怒,只有被驅趕的焦躁。
柏侹:“不會耽誤太長時間,損失多少……我賠你。”
他神色認真,沒在開玩笑。
既然他和紀卻秦沒有辦法以正常的身份來談感情,倒不如用兩人都熟悉的方式——利益。
用賠償來換幾分鍾,柏侹覺得很值。
誰知紀卻秦忽然笑了,唇角帶著淡淡的嘲諷,對柏侹偶爾顯露出來的天真感到可笑。
紀卻秦:“據我所知,你所有廣告代言都掉了,賠償違約金就能榨乾/你的存款。賠我?你賠不起。”
他說的是事實,成年後柏侹都是自己養活自己,手中的錢相對來說並不多。
也正因如此,圈裡人猜測他“勾搭”紀卻秦,是為了錢。
被紀卻秦當場戳破,柏侹非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氣壯。
“那又怎麽樣,我說要賠,砸鍋賣鐵也要賠!”
這次輪到紀卻秦笑而不語,他嘲弄的看著柏侹,若是放在以前,不但沒有賠償,他還會搜羅代言送給柏侹。
現在一想,當時真是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
在柏侹銳利蒼白的視線下,紀卻秦耐心告罄,看了眼腕表。
語氣嚴肅正經:“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幅冷淡正常或者溫和有禮的神情,都是對陌生人,或者有幾面之緣的人表露的。
顯然柏侹也知道。
看著那雙殷紅的唇吐出一個個傷人的字,他臉色更加蒼白,銳利的眼神開始動搖,極快的閃過一絲茫然。
他的變化沒有逃過紀卻秦的眼睛,心底劃過鮮明的快意。
就是這樣,能讓柏侹感到疼痛,他樂見其成。
“我來是想帶你去個地方。”柏侹嗓音沙啞,高大的身軀顯得佝僂,似乎和紀卻秦的交談傷心勞神。
紀卻秦不應聲。
柏侹:“耽誤不了很長時間,如果你聽了以後覺得可笑,我不會再來糾/纏你。”
他深吸口氣,指尖在額頭紗布上摸了下,似乎在頭疼。
沒了往日的飛揚跋扈,在紀卻秦面前他心甘情願收起獠牙和利爪,收斂渾身殺氣。
只露出柔/軟的耳朵,晃著毛茸茸的尾巴。搖尾乞憐,只求主人能夠看他一眼。
可惜,紀卻秦不吃這一套。
他見過的人各式各樣,柏侹的法子不如旁人萬分之一。
他真正在意的是,柏侹是否說話算話,真的不來糾/纏。
紀卻秦試探:“你有不遵守約定的前科,說的每句話我都不會信。”
似乎早就料到這般,柏侹泰若自然舉起三根手指,並攏豎在腦袋旁:“我以我媽和爺爺的名義發誓總可以了吧。”
望著他認真的神情,紀卻秦怔了下,沒想到柏侹竟然來這一招。
母親和爺爺是柏侹最珍貴的存在,一個生養他,在去世前竭盡全能愛著他。
一個撫養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圍裡對他百般呵護。
把這兩個人當成柏侹活到現在的精神支柱也不為過。
紀卻秦久久沒有說話,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沒有父母,只和爺爺相依為命,自然知道親人有多珍貴。
更何況……能用母親和爺爺來發誓,足可以說明柏侹是真心的。
耽誤幾十分鍾,獲得長久的安寧,這買賣不虧。
紀卻秦若有所思:“好,我答應你。”
他讓許韜先回去,親自開車帶柏侹去他說的地方。
大概是受傷後身體不舒服,柏侹捂著額頭一路閉目養神。安靜的氛圍,離婚前從未有過,現在好歹不會讓兩人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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