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手冷,他兩手換著握手機,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說:“我有點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麽好,很抱歉……”
陳跡道:“抱什麽歉?”
“給你惹麻煩唄。”關雪息自嘲一笑,“我出櫃反抗我爸媽,後果竟然由你來承擔……我是瀟灑了,可你呢?這兩天你是不是很害怕?”
“還好,不害怕。我只是在想辦法解決。”陳跡很冷靜,大概因為最不冷靜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你怎麽解決?明天我去見關靖平吧,讓他別再為難你。”關雪息歎了口氣,“說到底這是我的家事,你和你媽平白無故受牽連。我被他生出來好倒霉,你跟我談戀愛也好倒霉啊,陳跡。”
“……”
陳跡沉默了片刻:“你見他準備說什麽?”
“說點好聽話唄,其實我知道怎麽對付他。”
關雪息呵氣吹了吹自己凍僵的手指:“他來硬的是因為我不肯軟。只要我放軟態度,好好叫他一聲爸,答應平時和他保持聯系,沒事過去陪我奶奶吃個飯什麽的,他也願意軟化下來,順著我,不強迫我去留學。至於結婚生子什麽的,那都是多少年之後的事呢,我們先糊弄過去,以後畢業工作了,事情好解決得多。”
簡而言之,只要關雪息低頭“當兒子”,關靖平就不是問題了。
陳跡聽完卻沒有高興起來,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關雪息,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你和我在一起能得到什麽幫助。”
關雪息不明所以,陳跡道:“我的出身是弱項,本來就不能給你什麽。但至少我不能當拖累,你想做什麽就做,別因為我有後顧之憂。”
關雪息不悅道:“你被關靖平洗腦了?”
張口“出身”,閉口“拖累”,下一句是不是“配不上”?
陳跡卻道:“跟他沒關系。”
直白地剖出心裡最自卑的角落,讓陳跡有些難堪。他的聲調很不自然,但還是堅持說下去:“那天我聽你說跟家裡出櫃了,其實很高興,我就喜歡你隨心所欲不低頭的樣子。——別去求關靖平,我有辦法解決。”
關雪息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燒得更厲害了,講話帶著濃重的鼻音:“你有什麽辦法啊?”
陳跡道:“我懷疑他在拿莫須有的事情,故意恐嚇我。”
關雪息一愣:“什麽意思?”
“那天晚上他說,我以前那個家暴犯後爸一直在尋找我和我媽,如果被找到,我們要有大麻煩。只要我肯聽他安排,他就幫我解決這件事。”
“……”
原來關靖平是這麽說的。
他總是這麽擅長言語包裝,竟然能把威脅講成“幫助”,無恥至極。
“我覺得不對勁。”陳跡說,“這幾年我和我媽雖然有意躲避,但如果那個人真這麽執著地找我們,也不是完全沒線索。”
關雪息明白了:“事情過去好幾年,要找早就找到了,不會等到今天。”
“嗯。”陳跡在走路,關雪息聽見了他的腳步聲,“所以我覺得關靖平只是恐嚇我,讓我知難而退……還有一種可能,如果我不聽話,他就買通那個家暴犯,教唆對方來找我們。”
“這是最壞的猜測,也許關靖平不會無恥到這一步。”陳跡默然幾秒,“但我不敢拿我媽去冒險。她之前過得很沒安全感,這兩年才樂觀了些。如果又被纏上,那些‘不犯法’的騷擾手段多得是,我都不知道該怎麽保護她……”
關雪息聽得心梗,嗓音也哽了:“你別解釋這麽多,我都理解啊。”
陳跡的腳步聲又停了,他似乎也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關雪息想問他到底幹什麽去了,還沒問,就有了答案。
陳跡說:“我來以前住的地方了,這邊都是老鄰居,我打聽一下我後爸的近況。”
“打聽到了嗎?”關雪息問。
“嗯,有點消息。”
陳跡說:“昨天上午就來了一趟,走空了。今天晚上我趕在下班時間來,守在小區門口,終於逮住個熟人。”
“怎麽說?”
“他告訴我,我後爸那年重傷後身體恢復得不大好,養病時間長,工作丟了,一家子都搬走了。具體去了哪他不清楚,但可以幫我問問。”
關雪息抓住重點:“他身體恢復得不好?”
聽起來很安全的樣子。
“最好是這樣。”
陳跡說:“明天會有更詳細的消息,我在等回復,到時候再說具體的辦法。反正,人是活的,事可以化解,大不了就……我在關靖平之前,去見一見我後爸。”
“……”
說這些事的時候,陳跡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鎮定。
關雪息沒聽出他的恐懼,他也不求安慰,倒顯得關雪息頂著高燒驚慌失措地跑出來,是多此一舉。
——陳跡已經在解決了,不用他添亂。
而且解決得很理智,有大人樣了。
根本不像何韻擔心的那樣,被逼急了衝動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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