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裡的“過得去”是常年穩定在年段第一,還能比第二名高幾十分,但因為學校不算好,其實也沒什麽實際意義——上初中的時候他還會有點兒驕傲地告訴余昧,現在就不好意思再拿出來說了。
“不過那個時候還沒法一個人去追演唱會,網購也沒那麽普及,只能去書店買二手周邊,讓她幫忙把歌導進Mp3裡,上學放學路上聽,”他指了指學校對面一家已經打烊的早餐店,道,“以前那家書店在這個位置,開店的姐姐也是你們的粉絲,她很喜歡你,要是知道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應該會傷心吧。”
“上高中之後我才意識到,我的成績放在學校裡還能看,真的出去和別人競爭,就沒什麽優勢了,但又想考去你在的地方,所以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多了很多——這樣說是不是有點矛盾,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多了,但追星的時間也變多了。”
“我開始追巡演,能去的演唱會都會去,在火車上寫作業背單詞,還被黃牛騙過,”他笑了笑,牽著余昧的手收緊些許,檢討似的,“我之前還不想讓你發現這些,怕你覺得我不務正業,或者真的把我當粉絲看,但是現在想想,好像說出來也沒什麽。”
余昧想象了一下他邊讀書邊追巡演的生活,覺得比自己趕通告都累,有些無奈地伸手揉揉他的頭髮:“不累嗎,追來追去的。”
“其實也還好,青春期的時候比較單純吧,在學校裡就是學習,別的什麽都不乾,不跟人交朋友,也不太主動說話,上課都不回答問題的那種,聽懂了就在下面刷別的題,下課也是做題,每個班主任都怕我讀成書呆子,讓我多出去走走,培養點興趣愛好……”
“但我又不是沒有,Echo就是我全部的興趣愛好了,哦不,是沒有許觀玨的Echo,”說到這裡他才露出一點兒孩子氣來,像小狗聞到不喜歡的東西,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我那個時候真是煩死他了,雙人海報剪又不能剪,去看巡演還要被迫聽他假唱,哪哪兒都有他。”
余昧被他逗得失笑,覺得這個話題再聊下去,又要變成某隻小狗的大型吃醋現場,連忙叫停:“好了,你上高中關他什麽事。”
不知不覺走到了他們高中的校門口,側門,周圍似乎有人擺攤賣過菜,地上還殘留著散落的菜葉和塑料袋,是很普通的、出現在電影裡都不會有人注意的一幕。
“但在學校裡確實沒什麽好講的嘛,”余煦掰著手指給他講,“五點半起床,洗臉刷牙,在家背半個小時的書,然後聽著你們的歌去上學,快考試的時候就聽英語聽力,早飯是在小區門口買的雞蛋餅,到學校之後早讀、交作業、上一天課,晚自習,然後回家……”
“早自習下課那十分鍾,應該是我一整天社交最多的時候,周圍的人都會問我借作業抄,還有就是讓我給他們講題——班主任看我成績挺好的,就讓大家有什麽不懂的題都來問我。”
余煦回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場面,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人家都來問了,也不能不好好講,但同一道題講個五六遍,我也會嫌麻煩的,下課了就趕緊躲出去,去天台背背書,或者偷偷聽你們的歌。”
“我們學校建了很久了,都是老房子,也沒什麽景色特別好的地方,至少我在裡面讀了三年,印象最深的只有天台的夕陽——不光是天台,冬天的時候天黑得早,下午最後一節課都是自習,有時候一抬頭,就會看到窗外的夕陽,很漂亮。”
“現在說起來好像沒什麽,但那個時候……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眼裡只有成績和排名,幾月要參加什麽競賽,白紙黑字的試卷,像被人趕著往前走,偶爾也會睡不醒,冬天不想出被窩,用冷水洗臉的時候腦子裡開始條件反射地冒英語單詞,就會恍惚一下,想今天是幾號了,我是不是在做夢。”
“不能說累吧,只是很沒意思,覺得自己在過一種和性格不太符合的日子,像是我喜歡小動物,其實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也挺喜歡跟人聊天交朋友的……”
“但當時的節奏不允許我因為路上有小貓在曬太陽就停下來,也不敢浪費時間,更不能把精力花在聊天交朋友上,也許其他人可以,但我是不行的,H大的分數太高了,要額外去刷學校裡老師不會教的難題,競賽拿獎降分,很多同學不上晚自習,傍晚就三三兩兩地結伴回去了,商量要去哪裡吃烤串,去打球,但我只能留下來,做下一張試卷。”
“同樣的日子過得久了,就會變得麻木——老師們應該也發現了,才一直讓我緩一緩,多交交朋友,怕我讀成書呆子吧,”不知不覺繞到了學校的正門口,余煦看著已經有些發舊的大門,自嘲似的笑了笑,“我那個時候就在想,誰家書呆子會星期五一放學就跑去追巡演,星期一早上才坐凌晨的火車回來呢。”
“但後來想想,要是沒有Echo,我的高中生活就一點調劑都沒有了,到最後真的把書讀傻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Echo對那個時候的他來說,大概不只是調劑,而更像一種救贖,一個安全出口。
他小時候過早地學會了懂事,對余昧一向是報喜不報憂,又帶著些年輕人不說出口的倔強,以至於這些事從來都是一筆帶過,沒有細說過——說完他甚至有些感慨,很突兀地意識到,原來他也到了能和“監護人”談論過去的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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