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周會去一趟他父親企業的分公司,在隔壁市,公司的人大概知道他是下一任一把手,對他都很客氣,凡事都要告訴他一聲,繁雜的信息就接踵而至,也容不得他適應。
因為這個,他們父子的交流也漸漸多起來,甚至會在微信上聊兩句工作之外的事——像是余昧去春巡之後他有點兒失落,做什麽都不太在狀態。
他父親齊研的性格和他記憶中無甚差別,是個慈祥又有點兒風趣的人,看不出經商的模樣,倒更像是大學教授,或者什麽愛跟年輕人打交道的尋常中年人,還有點兒妻管嚴。
也不知道是性格所致,還是因為缺失了他大半的童年,他父親已經並不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他,似乎更把他當同齡人,像個忘年交的朋友,知道他這幾天心事重重,還會給他買杯甜得要命的咖啡,煞有介事地過來開導他。
他過來的時候余煦還在陌生的新辦公室裡看一份報表,戴著黑框眼鏡,神情嚴肅得像解奧數題,被他那杯甜咖啡嗆了一下,就聽見他在對面絮絮地聊起來。
“我啊,年輕時候也是個老婆奴,特別依賴你媽媽,因為家裡指婚的事差點兒跟爹媽決裂——我的父母,也就是你名義上的爺爺奶奶,是比較典型的商人,說句難聽的,就是把我當個傳宗接代、繼承家業的工具,從小到大對我嚴格得要命,動輒不是打就是罵,從來沒有一點親情。”
“所以後來有了你,我特別害怕自己變成他們那樣的父母,哪怕……咳,哪怕你是個私生子,我也竭盡所能地陪在你身邊,想讓你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裡長大。”
“但……後來還是發生了那種事,”小老頭歎了口氣,愧疚地看向他,“阿冕,我真的感到很對不起你。”
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盡管不可能完全的不介意,但余煦自覺也算放下了,伸手拍了拍小老頭的肩膀,半開玩笑地說:“好了爸,別說這個了,本來我心情就不好,你還說這些。”
“對,對,你媽是讓我過來安慰你的,”齊研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是想說啊,我年輕那會兒也特別離不開你媽媽,你想啊,我從小到大都沒被人疼過,直到遇見她,才終於明白什麽才是感情,肯定會加倍珍惜她,恨不得每天寸步不離,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但你也知道,後來……迫於兩邊的這個家族壓力,我只能先和你周阿姨結婚,盡管我們彼此都知道對方對情況,只是在長輩面前做做戲,私底下還是各找各的心上人,但畢竟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我和你媽媽還是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面。”
“而且那時候可沒有什麽手機,什麽視頻聊天,寫信打電話還容易被家裡人抓到,見不到面的日子裡只能乾熬著,那可是真的度日如年,恨不得把家裡的鍾盯穿,”齊研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現在還是比那會兒的我幸福一點嘛,至少能聯系上他,打打電話,打打視頻,時不時再飛過去見他一面,這幾個月不就過去了嗎。”
“我不是擔心這個。”余昧歎了口氣,又喝了一口全糖的咖啡,覺得自己有點兒習慣了,“只是……怕他太累了,工作一忙就不好好照顧自己,到時候吃不好睡不好的,身體又要透支。”
齊研點了點頭:“只有這個?”
當然不止——哪怕已經知道余昧的計劃,他每次想起臨走前對方那種反常的、破罐子破摔似的狀態,正式標記,還有明顯藏著心事又不告訴他的決絕,心臟就會隱隱抽痛,擔心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不能問,因為余昧不想他插手,不想讓他知道——而小狗的第一準則是聽話。
這些話沒法對他爸說,他只能搖了搖頭,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沒事,等這場巡演結束就好了,過兩天我去看他。”
“你小子還有時間去呢,公司這麽一堆事兒,你還得上學,”齊研松了口氣,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去吧去吧,放松一下,別繃得太緊了——哦對了,那個演唱會的門票你買到了嗎,怎麽搶的啊,我看網上都賣光了。”
余煦:?
“哦,不是我,是你媽媽,”小老頭很善解人意地解釋,“那天見了一面,她非要了解了解兒媳是什麽樣的人,就在網上看他們那個組合,叫什麽……”
余煦提醒道:“Echo。”
“對,對,Echo——她就去看他們的視頻,結果還喜歡上了,”齊研也笑得有些無奈,“你媽媽年輕時候是舞蹈演員,在她老家那邊還挺有名的,要不是因為我,現在可能還活躍在舞蹈屆呢——她說余老師他們唱的歌很好聽,有幾首能讓她回憶起當年站在台上的感覺,聽說這個月有巡演,還想去現場看看呢。”
Echo的人氣算是國民級的,受眾上到老下到小,綜藝節目裡在路邊隨機采訪一個老人家,有時都能說出Echo的名字,他母親會感興趣也並不稀奇。
就是他作為雙方家屬,聽到這番話,就微妙地覺得有點兒奇怪了。
“我……以前是在網上搶的票,就蹲零點,刷新,那個按鈕一亮就立刻買,但後來被他發現了,”他心情複雜地笑了笑,“現在就是坐家屬席,他的助理會帶我進去——我媽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她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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