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麽。”Smith透過玻璃窗往外看,卻只看到漫天的雪花,於是忍不住又問,“趁這會兒還有點時間怎麽不去休息會兒?”
蘇釉捧著熱乎乎的咖啡喝了兩口,淡淡地搖了搖頭。
時間一晃又是三年,蘇釉終於攢下了不大不小一筆錢,雖然離首付還有點距離,但已經相差不多。
他在醫院裡升了職,只是年薪並沒有漲多少。
為了方便,他買了輛二手車,沒事的時候就會開著車到處轉轉,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S國不熱鬧,常年冰冷,但卻意外地合他的胃口。
他喜歡這樣的安靜,蕭肅,也喜歡偶爾抬頭就能看到的北極圈極光,仿佛那些安靜與沉默裡的孤獨與寂寞,只要有那絢麗的極光就足以徹底彌補。
他離開龍城九年,九年裡,他遠遠地看過一次路橋,他覺得自己已經賺了。
他習慣了S國的生活,對過去的回憶也越來越少。
在又一個聖誕後,他終於初步看好了一套房子並打算定下來時,卻意外地被請到了院長樓頂的辦公室。
他們醫院現在和國內一家研究所合作,開展了一項新的科研項目。
科研團隊下個月就準備出發到中國去,只是鑒於醫療術語的複雜與非常規性,他們的科研團隊需要一個更專業的翻譯人員。
“如果對方既能做翻譯方面的工作,又能身兼研究員的工作那就更好了。”頭頂半禿的老院長狡猾地摸了摸鼻子,“咱們院華人就兩個,老方老婆孩子都在這邊,現在能去的也就只有你了。”
蘇釉沉默了片刻。
“那邊應該也會有合適的翻譯。”他說。
“你知道的,”老院長說,“咱們也需要自己的翻譯人員,凡事都靠別人那怎麽能行?”
見蘇釉沉默不語,老院長又許以利誘:“參與這次科研項目的人員薪資都非常高,我聽說你買房子還在看那些老破小……”
蘇釉看著他,像是好笑般翹了翹嘴角,老院長便生生住了口。
畢竟在他們醫院工作了四五年,卻連老破小的首付都付不起,最終打的也還是他的臉。
他看著坐在窗邊,側頰被窗外未化盡的積雪映得略顯蒼白的年輕人,想著別的能打動他的說辭。
“等你回來,醫院送你一套房子,絕對不是老破小。”老院長咬咬牙道,“這個條件總行了吧?”
蘇釉的睫毛低垂著,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這句話完全沒有老院長想象中的驚喜,甚至連高興似乎都算不上。
老院長不覺心頭一涼,就在以為還是勸不動他的時候,那兩叢濃密睫毛卻忽然一抬,蘇釉終於看向他,問道:“有研究所和項目的詳細資料嗎?”
九年了,其實什麽都過去了。
或許,只有他自己還沉在過去,就以為所有人都還在在意過去的事情。
蘇釉苦澀地笑了下,接過了老院長遞過來的資料。
他迅速地將項目和研究所的資料都看了一遍,才發現,這個研究所好像和譚松家的醫院有些關聯。
不過,譚松家只在龍城就有三家醫院,這麽一個研究所,也未必會引起他的注意。
而他現在服務的醫院也確確實實是真的需要他。
他將那疊資料緊緊捏在指腹間,許久後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從沒有那一刻比這一刻更能讓他看清自己的內心。
他其實是想回國的。
只是這樣的願望,從他出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被他死死地壓進了心底最深處,連他自己都看不見,聽不到。
也是這一刻,他抬手按了按自己心口處掛著的那枚戒圈,心裡終於明白了那時候,他將路橋遞給自己的那張卡收進書包夾層時,看著那張卡和那幅畫重合在一起時,心底生出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那是根!
活了十八年,蘇釉從沒有扎過根,因此活的很虛無,可是在十八歲那年,因為一個人,他心底終於生出根系來。
人,誰能不想落葉歸根呢?
——
九年過去了,嚴鶴煬和辛免都已經結了婚,正等著商泰的新技術正式走上臨床,他們也可以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就連鄭銘那匹野馬都定了婚,準備踏入婚姻的墳墓。
可唯有路橋,仍是孤身一人,無人敢說也無人敢勸。
三千還是和以往一樣熱鬧,路橋剛進包廂,就看到鄭銘家娛樂公司新簽的一位女歌手正在風情萬種地輕搖慢擺。
略帶沙啞的嗓音吐出歌詞,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他的耳畔。
“入夜我們談戀愛;
心裡花兒開;
你笑起來像個壞小孩 非把頭往我懷裡栽 漫不經心地認真 卻比誰愛你愛得都深 挽著你我的致命情人 ……”
人生像是一場輪回,路橋忽然記起了許多年前,蘇釉剛進路家時,他也曾聽一個男歌手在這個位置唱過這首歌。
當時他隻覺得這他媽是什麽玩意兒……
可現在,不知有什麽東西殘酷又直接地戳進了他的心窩裡,他的眼圈驀地變紅。
那一刻,蘇釉過去的音容笑貌,一點一滴盡數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哥。”最先看見他的是辛免,他立刻從嚴鶴煬身邊起身,不顧嚴鶴煬警告的眼神過去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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