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南向那間住的同樣是一位華人留學生,而且十分湊巧,對方不僅是他S大醫學院的學長,兩人連專業都一樣。
蘇釉學長的名字叫趙乾。
“桑釉,”敲開他房門的就是趙乾,“你有沒有看今天的新聞,同性生育的技術被咱們國內一家公司研發出來了。”
他興致勃勃地道:“太牛了。”
大一上半學期,蘇釉通過遠程申請將自己的姓氏改掉了。
他不想再和蘇懷民或者洛頎有任何關系,改的時候其實翻看了百家姓,但不知道為什麽,最後填了個「桑」字進去。
“是嗎?”蘇釉剛把厚重的衣物脫掉,正握著睡衣準備進浴室,聞言也有幾分興奮。
而且他知道,尚科也一直在進行這方面的研究。
蘇釉最初選擇做醫生,且是產科醫生,倒並不是因為路橋。
而是在他質問洛頎,生命對她而言究竟算是什麽時,他自己心裡也並沒有完整的答案。
他的人生太過草率,猶如兒戲,所以在國內時,呂少思一直主張他去看看心理醫生。
但他知道自己沒有病,至少沒有嚴重到必須要看心理醫生的地步。
他的憤怒與恨意都有特定的針對對象,並沒有四處蔓延過。
他心裡有很分明的界限,從沒誤傷過誰。
除了路橋。
最初決定進產科的時候,他本來只是想找一個答案。
他只是想找一個答案,但具體這個答案相對的問題是什麽,他其實並沒有總結出來。
可是後來,他從跟著入院實習,到自己成為一名正式的掛牌醫生,看到過那麽多的母愛,那麽多一家人喜極而泣的緊緊相擁,以及那麽多幸運而幸福的孩子……
他們被那樣珍愛被那樣寶貝著。
他的心就算是石頭做的,也漸漸被那些笑臉與眼淚溫暖,被那些純稚的眼神融化,被小嬰兒胖的蓮藕一樣的小胳膊小腿感動……
他依舊沒有總結出自己尋求答案的問題究竟是什麽,但是很神奇地,他找到了答案。
也同時找到了解開他靈魂深處,對自己深深的自我厭棄的那把鑰匙。
沒有人知道,小時候的一切遭遇加諸於身時,他曾深深地懷疑過是不是自己不夠好,沒有別的小朋友那麽聽話乖巧,所以媽媽才會拋棄他,爸爸也會拿他發泄。
可是他看了產房裡裡外外的世情百態後才知道,並不是那樣。
他只是比別人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幸運而已。
而不幸運地碰上了那樣的父母,並不是他的錯。
事實上,最初出生時,他其實和每一個被父母珍愛的孩子並沒有什麽不同,他本該也值得那樣的珍愛與寶貝的。
他終於第一次,在心底試著接納了自己,尋回了部分本以為永遠都得不到的安寧。
他本是帶著探索什麽的心思成為了一名醫生,而最後卻認真愛上了自己的工作,並從中得到了療愈。
“是一家叫商泰的公司。”那時候,趙乾見他好不容易對一件事感興趣,忙說道,“如果國內在這方面的技術可以盡快應用到臨床的話,將來體外胚胎的培育也勢必會飛速發展……”
他眨了眨眼睛:“到時候不僅是女生和女生,男生和男生也可以要小寶寶了。”
但蘇釉並沒有將他後面的話聽進去,因為「商泰」兩個字打在他耳膜上,讓他頭腦中響起了一陣嗡鳴聲。
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趙乾立刻向他介紹:“這家企業原名就叫商泰,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改名換姓叫路達了,路達的太子爺沒有進自己家的公司,反而創辦了一家名家尚科的公司,目前的情況是尚科將路達收購了,重新改回了原來的名字。”
“嘖,”他說,“怎麽跟過家家一樣,叫什麽名字不都是他們自己家的企業嗎?”
趙乾不知道,但蘇釉卻很清楚,路達到商泰名字間的變化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緊緊捏著手裡的浴袍,半晌才能開口:“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因為哥啊,將來回國後想去這家公司應聘,”趙乾笑眯眯地將手搭在蘇釉肩頭,“你呢?要不要一起?我先去打個前站,給你鋪鋪路?”
蘇釉想笑,但沒能笑出來,他抿了抿唇,輕輕搖頭:“我沒考慮過回去。”
“你要在這邊定居?”趙乾有點驚訝。
蘇釉沒回答,他握了握拳:“那我就先為師兄加油了。”
趙乾畢業後確實回國,經過重重面試過五關斬六將進了商泰,在和醫院合作的實驗室裡做臨床研究。
項目就是他之前說過的,體外胚胎的培育與生長。
“嗐,桑醫生。”外面的雪珠子越來越密集,蘇釉被人叫了一聲,終於回過神來。
對方是和他同屆畢業,因為成績優秀,在實習期就被定下來的校友Smith.
“辛苦了。”Smith將手裡握著的一杯熱咖啡遞給他,“凌晨三點就到了吧?”
蘇釉笑著點頭,道了聲謝。
婦產科雖然是一個讓大部分人心生歡喜的地方,但其實呆久了就知道,其中多多少少總還是會有些悲劇。
畢竟生孩子對女人來講,就如進了一趟鬼門關無異。
蘇釉的技術好,有不少疑難雜症自然而然就會被推到他這邊。
昨晚就是一個凝血機制有問題的產婦羊水早破,不得不提前剖腹產,半夜剛過他就被人打電話叫了過來。
Top